第二区居民区有个老太太靠着窗边喝茶,她今年九十四岁,从污染发生那年活到现在,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吃着一块巧克力味儿的小饼干,她嚼饼干的动作停下,脸上被冲天的火光照亮。
第二区很难看见自然的天空,抬头只能看到第一区的土地,可以说是生活在神国人的屁股下,现在神国的屁股着火了。
老太太看到漫天炮弹压下,武器在高速中摩擦产生火光,因为每次的攻击都很精准,因此密集的武器在半空中像是一个火红的锥子。
大多数人都是呆愣,仿佛在围观一场盛大的烟花秀,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是武器后,连绝望这种情绪都没来得及产生,炮弹竟然被一股力量反向推回去。
神国降落的武器在原路返回。
好像有一只手在托举着武器,炮弹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应该是这些力量太重了,如果真的是一只手,他们应该能看到手臂在颤抖,身上的肌肉崩到极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溃散。
但就算是这样的强压之下,那只手都没退,反而奋力向上托举着,向上向上再向上。
砰!砰砰砰——!
向上旋转的炮弹撞上一面蓝色的大网,发出巨大的爆破声,神国下方张开蓝色防御墙,像是高速旋转的足球撞上了网,防御墙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出一个凸起。
防御网张开后,表面本来有大小均匀的网格,现在已经扭曲变形,表面电流不断闪过,仿佛已经到了极致。
炸弹爆破后,燃烧的武器残片从天而降,此时其他居民才反应过来,四处寻找掩体。
老太太吹了一口热茶,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享受自己的甜点时光,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小问题。
【一级防御墙打开……一级防御墙出现裂缝……】
【正在执行二级程序,请一等公民进行紧急避难……】
神国之上,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在回响,一等公民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震动,他们漂浮在半空中,这片绝对的净土中,没有污染甚至也没有其他自然灾害,地震洪水之类的甚至很多人都没见过。
神国的建筑风格是“自然风”,一等公民的审美更保守,他们的建筑物跟污染前的世界更相似,祝宁如果看到会觉得熟悉,这才是她认识的世界。
现在身穿华贵衣袍的一等公民第一次要认清一件事,他们竟然需要逃命?
恶魔要入侵神国了。
神国的避难所很坚固,数量更多,比常住居民的人口多三倍,103区发生灾害时需要摇号才能获得进入避难所的资格,那神国的避难空间远远大于所需的,他们资源过剩得厉害。
除了公共避难空间,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避难堡垒,但所有人对于避难这一行为都很陌生,避难堡垒就没打开过,他们也没进行过安全演习。
早几年还会经常进行安全演习,但他们越来越狂妄自大,总觉得神国神圣不可侵犯,污染根本不会到来,久而久之就松懈了。
如今一等公民在仆人的掩护下进行紧急避难,神国人曾经在看秀一样103区发生灾难,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他们甚至都没亲眼看到什么巨大的污染物,只是土地颤抖了一下,娇养的神国人就被吓破了胆。
他们之前还嘲笑103区人逃命时太慌张,一点都不体面,表情太丑恶了。
如今他们才知道,极度恐慌之下,人很难保持优雅,他们的表情比底层人没有好到哪里去。
陆家避难所大门打开,陆尧原本已经进入了避难所,但他环视了一圈没找到陆鸢的影子,他皱了皱眉,不顾机械管家的劝阻,转身回去找陆鸢。
“年年!”陆尧很快发现了自家妹妹的影子。
他妹妹真的疯得很厉害,在这种情况下,不进入紧急避难所,反而在花园中呆立。
陆鸢面色平静,她站在神国的土地上,肉眼无法看见下方,但神国的天空上有公共转播屏幕。
屏幕上对准了祝宁的脸,陆鸢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祝宁了。
祝宁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黑色兜帽衫,胸口画着某个小众朋克乐队的涂鸦标志,是一只血色的乌鸦,乌鸦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朝着整个世界疯狂吼叫。
祝宁抬起一只手,身上涌动着大片黑色粘液,那些东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沥青一样的质地裹住了祝宁裸露的脖颈,陆鸢认识祝宁的时候,她身上还没有这些东西。
祝宁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屏幕上她正在独自抵御第二波来自神国的炮火袭击,她的膝盖已经肉眼可见弯曲,右脚支撑着不断后退的身体,在地上踩出一条延绵千米的裂缝。
祝宁面无表情地看向上方,她明明在看整个神国,陆鸢却感觉仿佛在跟祝宁对视,她在意识体云端的感觉没有错,祝宁掌握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当年陆鸢甚至有机会可以一个按钮就杀了她。
但陆鸢没有按下杀死祝宁的按钮,反而像是打开了魔盒,亲手放出了“恶魔”来到世间,这甚至成了一种陆鸢的荣耀,好像陆鸢一个金丝雀,亲自参与了这场战役。
祝宁对于神国的攻击带着陆鸢的一份。
哧——!
神国防御墙体电流涌动,发出刺耳的尖叫,在蓝色光芒闪烁后,那些防御柱不堪负重一根根熄灭了。
陆鸢瞳孔骤然收缩,在祝宁的反击下,安全防护墙破裂了一条缝隙。
陆鸢心跳加速,心脏仿佛就在嗓子眼下方跳动,马上就要跃出,祝宁打破了安检系统,在战争中,普罗米修斯来不及修复这些小事儿。
“年年!”陆鸢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回头看到了陆尧的脸,她的哥哥尽管贪生又怕死,贪婪又疯狂,经常一头扎进生意场上,每次自己出事儿都是叫裴书来处理,但在这时候竟然亲自来找她。
“年年!快来!”陆尧大喊。
他们之间血脉相连,爱意和恨意交织,他是陆鸢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年年!”陆尧朝她跑来,想把他妹妹搂在怀里。
陆鸢前面是打开的防御网,后面是自己的亲哥哥,仿佛在悬崖的两边,不论走哪条路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