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芳不是滋味,唉声叹气,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以前只是戏耍他,不曾想他竟然真的被我…掰弯了……”
锦屏那双大好奇的眼睛望着她,“兄长,什么是掰弯?”
“就是吧…”周庭芳抓抓脑袋,“怎么说呢。就是沈知原来喜欢姑娘,现在变成喜欢猛男了。害,都怪当年本少年轻无知,错把鸳鸯戏水图偷成了鸯鸯抱抱图。罪过啊。”
锦屏仍是一脸不解,“可世子爷知道您是个姑娘啊。”
“不。”周庭芳摊手,言之凿凿,“以前在国子监时我和他就不对付。我一向拿他当兄弟,他却明里暗里的给我使绊子。呵,他还用美人计迷惑我,想让我科举落地,甚至在我和那美人鸳鸯浴的时候带人闯进来,试图抓我一个现行,给我套上一个私德不检的帽子。大约是突然发现我是个姑娘家,觉得以前对我下手太黑,眼下才装出同窗情深的样子。”
锦屏叹气,沉默相对。
走了片刻,一行人终于到了湖边的松林。
松林白雪茫茫,万籁俱寂,只有脚踩上去树枝断裂的声音。
“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沈知四下望一眼,一片雪花飘飘荡荡的落在他的眉间,更显他的眉眼清俊,“此处地形开阔,山水相依,又有松林为伴,她应该会喜欢。”
沈知看向锦屏。
锦屏点头,“大人是个清雅之人,这样清幽僻静之地,应当合适。”
锦屏又看向周庭芳。
“不合适。她不会喜欢这里。”
周庭芳负手环顾一圈,雪地上留下她的一串脚印。
“此地虽然地形开阔,却常年刮风,松林茂盛,必然阴冷潮湿。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更喜欢阳光充沛之地。”
沈知的唇角,一寸一寸的凝结,似比这风雪天还要冷上一分。
锦屏暗中拉扯着周庭芳。
完了。
自家姑娘的轴劲儿犯了。
想当年初到国子监时,这两个人就掐得厉害。
沈知嫌弃周庭芳狂妄放浪,羸弱阴柔。
周庭芳嫌弃沈知心黑手辣,睚眦必报。
周庭芳在国子监读了两年书,就和沈世子掐了两年。
沈知毫不理会周庭芳,只一抬手,示意常乐动手。
常乐便拿着铁锹开始挖。
周庭芳微微蹙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常乐的动作。
——好大一个坑。
专用来埋她的。
论亲眼看见自己下葬是什么感觉。
周庭芳不知世上有没有人和她有同样的经历,可她现在觉得荒诞、诡异、不安。
她曾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可先是穿越,再是重生,让她信仰崩了个稀巴烂。
这一世,她除了报仇以外,也很想知道:如果她能无限重生怎么办?
或许高纬度的bug,刚好体现在她身上怎么办?
常乐已经挖好一个大约半米左右的坑。
沈知眸色虔诚的将周庭芳的骨灰放进去。
他的神情那般专注,风雪藏于眉眼之间,衣袖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侧脸的线条,显出几分刚毅和冷绝。
茫茫天地间,野旷天低树,细草微风岸,他看上去那般孤独。
谁也不知道这一刻,沈知在想什么。
复仇?后悔?遗憾?
或许都有。
虽然她和沈知多年不对付,可平心而论,周庭芳信得过沈知。
沈知或许手辣心黑,却绝非无情之辈。
她虽然坑过沈知无数次,害他多年背负着断袖之名,甚至害他险些被逐出国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