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别的,白广恩在大量督师之下都干过活,只要中军大帐之中没人发声反对了,督师便会就此满意结束话题。
沉默式的随大流都不行,还要出声表态,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统帅。
这,就是年轻人的锋锐吗?
更何况,从一般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总兵层级上的高级武将,两者平级,白广恩能够听从赵平乱的指挥,这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这个天大的面子,有来自于皇帝的,有来自于物资支持上的,也有来自于丰厚军功奖赏上的。
你赵平乱一个小年轻,抱有如此强势的掌控欲望,是想要干什么?
心中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过往的自欺欺人似乎都有些兜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赵大人,此番虎口脱险,本就困难重重,手下兵卒多有损伤。
现在,要以更少的兵力奇袭,妄想抢回一千兵力都无法保全的物资,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冒进了一些?
大不了,就是在黄崖关慢慢等待建奴南侵即可,为什么非要兵行险着呢?”
白广恩强压下心中的怒意,依旧尝试着思路清晰地反驳了一番。
这话,虽然听着一般,但其实就是在暗讽赵平乱急功近利,不拿普通士卒的生命当回事。
此种夹枪带棒的话术,来自于一位善于低头做小的总兵之口,足以见得赵平乱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触动到了白广恩的心理安全红线。
换句比较委婉的说法,赵平乱的军事风格与白广恩的军事风格严重相冲突,白广恩虽然尽量的在配合,但确实已经心生怨念。
一如赵平乱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当这种不满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必然会在战场之上的关键时刻出幺蛾子。
能够表达出来就好,就怕你白广恩城府深厚,纵使心中有万千不愿,也依旧打死不开口。
“白将军,若让满蒙联军从容而来,十万大兵的赫赫之威,你挡得住吗?”
老生常谈的一句反问,赵平乱语气平淡,似乎还带着几分的轻蔑,听得白广恩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转瞬之间的交锋,竟然给人以一种死气昂然的阴寒之感。
来自于建奴的畏惧,似乎都没有赵平乱此时所迸发而出的恶寒更为的强烈。
这个小年轻心中的杀气,到底是有多么的强烈?
三军只有一个统帅,不听号令者,死。
这,便是军法存在的唯一意义。
已经被赵平乱的军队所裹挟,甚至说得不好听一些,基于皇恩,基于装备,基于恩赏,赵平乱在之前的互动过程之中,已经将白广恩的精锐收编了进来。
现在,白广恩已经不是蓟州边军的最高统帅,他只是赵平乱手下的一员偏将,只能听令行事罢了。
恍然之间,再次回头细思之前与赵平乱的互动过程,白广恩不由得背脊发寒。
看似他白广恩赚了一个大的,彻底武装了三千核心精锐,其他的部队也在源源不断的军援之下缓慢的做大做强。
可是,正是基于一种寄人篱下的状态,他白广恩,其实已经过着卑躬屈膝的副将生活。
现在,是与赵平乱一同整军出征的时刻,只要撤军的命令没有下达,只要白广恩敢于说一个不字,军法二字一出,人头立时落地。
自欺欺人,浑浑噩噩之间,竟然已经让自己陷于赵平乱的军法屠刀之下了吗?
现在,赵平乱在京师之中的所作所为,已经愈发清晰地传回到白广恩的耳中,斩杀275家勋贵的事情,这就是令人畏惧的杀伐军威。
在赵平乱这里,敢越军法雷池一步,必然人头落地。
之前好吃好喝的时候,大家嘻嘻哈哈,还不觉得什么。
可若是一旦这种基于军法的威严一旦施展开来,那就是六亲不认的冷酷无情。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赵平乱未曾饶过京师之中那些背景滔天的勋贵,难道还会顾及一个招安流匪的性命吗?
甚至想得更加深入一点,京师之中的勋贵,就是皇帝授意赵平乱去杀的。
赵平乱此行来到蓟州边地,皇帝更是出城送行十余里,就这种恩宠程度,杀一个小小白广恩,需要费脑子吗?
“挡不住。
还请赵大人能够带领我等蓟州边军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白广恩相当自觉的便磕头做小了。
一如既往的滑跪,一如既往的柔顺丝滑。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当前的整体局势,一直处于赵平乱的指挥之下,一切听将令行事,有什么问题吗?
他白广恩去得草原一次,难道还会去畏惧第二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