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要想法子知会老爷?“
“想必父亲,也凶多吉少。”
“还有大少爷!”
“都查到这份儿上了,樾晨那厮混账还有什么好下场!”
“姑娘,银丰城,还有小少爷…”
“很快便到他了。”樾夫人如今已然无无欲无求,一身孤冷却也依然端坐在镜前。
“要不…我们联系…”
“住嘴!不可妄言!”
“可大皇子…”
“始终是他亲儿子,虎毒不食子,只要翎儿尚在,一切都有翻身之日。”
“那位全然不顾及夫妻之情,说关就关了我们,也是真的绝情。”
“皇家权场,情这一字,最是廉价薄凉。怎的,这些年跟着我,你还没看透?”
樾夫人摘下发髻上的珠钗,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忽而眼珠一溜,似乎又盘算了一番。
“挑些贵重可携带的物件,藏起来,说不定以后还得用上。”
“如今都这副光景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哪还需要这些?“
“收起来吧,我们总有机会,逃出这宫墙。”樾夫人脸色温润,气色不逮,似乎胸有成竹一般。
“姑娘可有什么法子?“
“活着就是法子!”樾夫人望着镜中的自己,泛黄的铜边隐隐有些蛀了的颜色。
如今的天地,一面铜镜便可一览无余。
可是她要出去,她还有许多事情未了。
很快了。
…
“姑姑,这些时日,可康复得些了?”
芈子曦耐心地给芈昶歌喂了药,细细看了看她的气色,也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想说什么?“芈昶歌自然知晓她话中有话。
“这些时日,你日日来府上看望姑姑。都…不见姑父。“芈子曦不得不埋怨道。
反倒是芈昶歌微微一笑:“这般,我还轻松一些。”
芈子曦也不知该说什么,边止了嘴。
“对了,卧病在床这些日子,外面可有什么稀罕事儿?”芈昶歌突然问道。
“一切如常,并无什么特别事情。”
芈昶歌转念一想,自家侄女虽说聪颖,可毕竟历练太少、心思太浅。又怎能知晓这风平浪静的地底下,藏着多么凶险的陷阱。
“前日,我在太子东郊的庄子上,又看到小叔叔了。“
“又?”芈昶歌一惊。
恐怕芈昶轩的行踪已然泄露。
“之前七皇子失踪,我奉命进宫问话,出了极吾宫,便见着小叔叔太监一般打扮,跟着太子。那日,我看望姑姑出府后,路边遇到从西北王马车里跌出来的左丞嫡女,恰巧太子马车就在巷口。我本想嘱托太子帮扶一二,又看到小叔叔在车里。“芈子曦倒也是实诚,听闻姑姑语气,知晓其中干系不简单。不管如何,先得护着小叔叔一二。
“恐怕不是恰巧碰到的太子车乘。而是他一直等在那里的。”芈昶歌依然对柏珏言行习惯了如指掌,个性思考谙熟于胸。
这便是曾经姑姑形容的“高山流水”吧。
“曦儿,若你是刘景漨,你会怎么做?“芈子曦细细问道。
“姑姑是指,申岳瑶?“
芈昶歌点点头。
“太后为何指婚左丞嫡女与蜀州嫡次子?”
芈子曦先是一思考。
“姑姑为何问刘景漨?姑姑应当问的,是蜀州王刘梦荃。”
“不错,长进一分了!“芈昶歌算是宽慰一二。
太后赐婚五公主高阳柏瑾于蜀州王长子。
首先,地缘上,两个世家难以紧密结合。
其次,梅氏渐落,妻族无助力。梅家无将军要臣,梅氏在后宫并无宠爱,亦无皇子。
这般,若刘景洛能有一番建树,助力太子,承袭王爵,其子嗣亦是高阳血脉。
高阳氏抱团而拱,大爍稳。
若刘景洛只是昏庸之辈,蜀州便能从根上被高阳氏逐渐蚕食归宗。
再者,左丞妻族乃万氏。
申家受万家所佑。
王昤一声懿旨,召刘景洛进玉州。
何时归?不得知。
这便给了刘景漨在蜀州足够的时间,发展巩固自己的势力和权力。
在玉州,亦有左丞相助。
两子同父同母,年岁相当,且都敏锐慧长,俞伯羊自然不会乱插手。
刘景洛如果归蜀无望,刘梦荃自然需全力扶持新的蜀州王以卫蜀州根基,唯一选择只有刘景漨。
刘景洛身在玉州,也须得暗地里时常两地奔波。
毕竟青龙营一方帅将,若常年不进营营,如何拱卫军心?
蜀州军认主、不认符。
刘景洛可以是主,刘景漨亦可以是主!
“以次子制衡长子”。
王昤一手“挑拨离间”的招数,致使刘景洛分身乏术,一心处理蜀州内讧,便在玉州掀不起太大风浪。
太子要掌蜀州军,就必要助得刘景洛。
刘景洛要承袭蜀州王,就必先打破这个平衡。
如何打破?
关键便在申岳瑶。
若申岳瑶不嫁刘景漨,刘景漨就不得妻族申氏助力和万家扶持,那么掌控蜀州的优势便落在了刘景洛这边。
当然,刘景漨不娶申岳瑶,亦可娶其他女子!
可转了一圈,刘景漨要娶谁,作为蜀州王嫡次子,俞伯羊亲外甥,高阳家生子奶母的亲外孙,刘景漨的姻亲,于国、于家,这个媒,都只能是王昤来做。
环顾朝野,因高阳弘济与芈荆荣私义之故,右相空悬。
除了位极人臣、一人之下、背靠万家的左丞申韡。
谁,还能给刘景漨这般足够的诚意?
足够到,但凡刘景洛稍有不慎,蜀州王之位,便会轻而易举地落在刘景漨头上。
文臣化武将,分而食。
蜀州,便迟早都是“名副其实”属于高阳氏新一代君主的!
这样的天原八州,才能一步步稳固地统治下去。
这,便是血统“传承”。
“其增兵北拒,不如全国休养生息,大开边境贸易,全利法、施学堂、兴商贾,教化融合北方蛮族,徐徐图之。”
这是丰德四年,西北军情告急,芈荆荣对西北战事提出的策略。
高阳弘济赏识,听了,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