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你们方才没见过？“高阳弘济敞着大襟，一身疲软地瘫在静安殿的卧榻上，歇着眼打量着眼前的韩离北和高阳柏暐。
两人立即嘻嘻哈哈地尴尬笑笑。
“老二，你且说说。”
“禀父皇。太仆司购置牡马一千两百匹，马一匹八千钱。牝马五百匹，马一匹一万五千钱。加上军资耗损，朝廷共拨款白银两百万两。途中折损牡马三百一十一匹，牝马一百四十二匹，共计折损四百五十三匹。我讲死马剥骨卖肉，一匹六百钱，奉了两万八千两百银。”高阳柏筠回禀道。
“樾晨，你作为太仆寺卿，可有所陈？“高阳弘济呷了一口茶。
“回皇上，得亏这些年西北王在固原城经营马场有方，开关贸易，得以…让朝廷省了大笔银两。”这樾晨避重就轻，忽略了银两数额，却偏偏把韩离北抬得很高。
“呵，是吧？”高阳弘济甩了一本账簿，扔到樾晨面前。
“你可瞧仔细了，这是西北王每年上报太仆寺的马匹价格和成马数量，也详细记录了从大宛、陀胡等国尽购马匹的数量。”
高阳柏筠伺机狠狠地补了一句。
“往年，朝廷增补军马数量在两千匹上下，每年却折损七八百匹。朝廷在军马购置的上的白银，就有千万之巨。”
高阳弘济不说话。
只是冷冷地盯着樾晨。
“这次西北王回爍，便把这些年，太仆寺从西北养马车和大焮城关贸通牒的马匹进行了审核。每年军马的数额，均有五六百匹之甚！”高阳柏筠越发兴奋不已。心里也算为母妃，向樾夫人报了多年弹压之恨。
“朕的马，去了何处？“高阳弘济冷冷问道。
樾晨匍匐在地，惶恐不语。
“听闻褚家车马行，可兴盛得很呢。”高阳弘济阴阳怪气地说道。
“禀皇上，臣奉旨，乔装绕过金州，孤身前往宜州查看。发现在榆城，有一个私人养马场。马场内的马，都是朝廷往年购买却已经折损的军马。臣已向俞将军奉上皇上密诏，镇北军已经围了养马场，寻回军马共三千二百匹。”韩离北方才回禀道。
高阳柏暐一听，感情这小子乔装偷溜回京，是奉旨办事去了。
那方才自己城外那出戏，唱得委实尴尬了些。
好处，倒是这老二占尽了！
“待大皇子主持完成祭祀典仪后，在府中多看看书无旨不得出府。樾夫人久病无医，便在褚樾宫好生静养吧。至于樾世培和褚秀良，老二，你低调地处理了吧。”高阳弘济字字清晰，句句无情。
“父皇，何人有这般能耐，偷梁换柱、豢养私兵。父皇，可得好好查查啊！“高阳柏筠紧着追问道。
可韩离北知道，有些事情，适可而止便罢。他自然候在一旁，缄默不语。
樾家再往下查，必然牵扯到万家了。
皇上再清醒，也不会动自己皇祖母的族亲。毕竟皇上至孝，万家可是高阳氏的半壁江山支撑了。
这个糊涂的老二，心性还是浮躁了些。
“老七如何了？”
“还未清醒。”柏暐回禀道。
“老二，你便回去，看看你七弟，免得你母妃担忧。”
高阳柏筠满脸不甘，悻悻退下。
“叫左丞进来！”
此时，高阳柏暐与韩离北面面相觑，该来的始终要来。
“你便说说吧！”高阳弘济换了换姿势，俨然略显一些病态。
“回皇上，小女替臣守孝期满，回玉州途中，遭遇马匪，幸得韩将军所救，方才平安归来。”申韡说话似乎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只是…方才韩将军乘驾受了惊，小女…便在众目睽睽中跌了出来。”
“爱女可无恙？“高阳弘济倒是贴心问道。
“爱女自是无恙。只是…只是…只是众人都见着小女是从韩将军的马车里跌出，即便韩将军一身正直铁骨，也难掩悠悠众口。”
申韡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浸淫权利圈这么些年，自然看有一番见风使舵的本事。
这韩离北才回玉州，就能嚷大皇子禁足在府，让樾夫人打入冷宫，芈家唯一长脉遗孤樾世培没了性命。他申韡若再看不清楚这番形势，便罔顾了这些年的左丞之实。
虽说太后懿旨，嚷嫡女指婚蜀州次子，还得多番经营。不如将错就错，顺水推舟，把女儿嫁给西北王，那可是名正言顺的西北王妃，背靠长公主。
“申老头儿，你这算盘打得，我在万鎏宫都震得噼里啪啦脑瓜子疼。”万皇贵妃信步走来，对着高阳弘济行了一礼。
若之前，万氏还多少因着樾夫人有了些许膈应。
可静安殿马匹案之后，高阳弘济对樾氏处置可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却偏偏有意不牵扯到万家，单单高阳弘济对她的这份偏爱，便足以让她对之前那些小情绪一扫而光。
如今见着自己庶家妹夫申韡见风使舵，把高阳家血脉算计在申家的权势固衡中，万氏自然便“护犊子了”。
毕竟，她先得是高阳妇、柏暐母、万家嫡，其次才是那些腌囋货色的拎不清的关系。
申韡脑袋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这女阎王……又来了。
“既然众目睽睽下，申家女失了名声。不如去巡音寺出家如何？青灯古佛，修身养性，以一己佛心渡万千信众，岂不更有意义？”万皇贵妃这番做派倒与高阳弘济如出一辙，却把高阳弘济逗乐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