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芈子曦惊讶于“姑姑”一问时,一天原老妇人携幔而入。
芈子曦见这老妇人,虽为天原面相,但装扮甚奇,披着狼皮大氅,形仪略显粗旷。她面色安详,却也似覆盖了西北冬日的寒霜,眼睽暗处荡涤着南方夜里水草的幽然。眉梢眼角,沟壑迴曲。眸色混暗,尽是秃鹰散去后,一地仓促的腐浊。
“湘儿便不用洗了吧。”老妇人徐徐开口道。
韩离湘闻言一搐,紧忙躲到芈子曦身后,懦懦地露出一双黑乎乎的大眼睛,警惕地巡望着四周。
芈子曦也是一惊,茅塞顿开一般,立即望向那妇人身后立着的蒲奴。
蒲奴低头不语,颔首侧立一旁。
“把湘儿带下去吧。”那妇人命令道。随即有两个庹胡女人进来,芈子曦紧紧护着韩离湘在身后,韩离湘亦紧紧拽着芈子曦不撒手。
那妇人见状,一脸慈爱地望向韩离湘“乖,我们去找姑姑。”那一脸皮相夹着风霜侵袭的褶皱,吓得韩离湘哇地哭了出来。芈子曦把韩离湘轻轻抱在怀里哄着,那两庹胡女子似是没了耐心,直接横抱着韩离湘给甩了出来,向那妇人点头示意后就出了去。
临行前芈子曦慌忙把东西塞进韩离湘襟口里,用眼神竭力安抚着慌张的她。“记得姐姐教你的话,不要怕,不会有事。”芈子曦用嘴形安抚着。韩离湘咄咄咄咄地收回哭声,被泪水浸透的眸子里满是委屈和不舍。最终那拽着芈子曦衣袖的小手终是勇敢地松开了。
韩离湘停止了哭声,安静的任两个庹胡女人给抱出了帷帐。
“我那妹妹愚善,念你是故交之女,嘱我留你性命,送你回玉州。”妇人转头走向芈子曦,芈子曦见那妇人耳目慈鸣,但是又寒冽如霜,拒人于千里。
“小女礼教不周,敢问夫人,该怎么称呼?”芈子曦自知他们在门口听了她与韩离湘的对话。也见不着那国师,摸不定这妇人心性,想必今日亦逃不出去。便定了定心神,半跪行礼,先稳住妇人,静观其变。
那妇人见芈子曦一套动作自然有节,也愣了半晌。想必许久未见八州大族女子,因是远离家乡甚久。
“你可听你母亲对你讲过司马一族?”妇人像是回忆甚久,两眼涣散,略有凄苦无奈之色。
“幼时祖父讲过故事,大昌国初期八州不稳,说他曾受命北上,大国王司马氏有一长公主,名司马隆裕。为傭州商贸平稳,天原百姓安宁,司马隆裕以大昌国长公主之贵重、平凡女子之身躯,用一生骄傲自由,自请赴庹胡和亲,以求得两国和平,大昌国得以安民喘息、休养生息。”芈子曦搜索着脑海中司马一族,联想当能有权利支开庹胡国师,如今能在庹胡帷帐里来去自由的天原妇人,合着年岁体貌,眼前这妇人,应是如今的庹胡王之母,曾远嫁和亲的大昌国长公主,司马隆裕。芈子曦见她神貌,定是感念家土故国,思乡情切。不如编她一番,先博个好感再说。
果不其然,那妇人泪眼朦胧,良久不语。
芈子曦亦不多言,站在一旁静静候着。
“可惜如今早是高阳氏天下,谁又曾记得司马氏。”那妇人瞬间变了脸色,两道犀利目光直直朝芈子曦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