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莫说是你了,就连我自己,也是到方才,才想通的。”
上辈子,她成亲之后,并非没有再见过顾怀璟。
侯府规矩重,她又被拿捏着,成亲之后第一次出府,已经是成亲之后的第四年了。
见到顾怀璟,是在她被推上断头台的前一年。
那时,顾怀璟已经位极人臣,而她,名义上是侯府的二夫人,实际上过得却连个管家婆子都不如。
上头要伺候难缠的婆母,和顺不讲道理的张氏和骄横无礼的宋韵伊,自家二房的院子里,还有宋耕年留下来的外室和儿子,要应对宋耕熙时不时的调戏,还要照顾府上的生意。
上辈子,侯府的生意也是被她一手盘活的。
只是并不如这辈子这般顺畅,张氏时不时就从中捣乱,每次生意好上一点之后,张氏就要插一手进来,将事情弄得一团糟。
之后出了事情,再让她来擦屁股。
操劳过重,她还不到三十岁,就被磋磨得好像年过半百了一半,白头发比年长她七八岁的张氏还多。
她是在一场宴会中,远远瞧见了风光无限的顾怀璟。
那时便已经觉得恍如隔世。
她不敢见顾怀璟,便连宴会结束都没等到,就匆匆回府了。
那宴会的主人是老夫人想要巴结的人物,她提前离席,惹得老夫人不快,罚她在祠堂跪了一夜。
深秋的夜,比坚冰还寒凉,可却远不如她真正意识到她与顾怀璟之间的差距之时,心中的苦寒。
曾经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玩闹嬉戏的少年,长成了冷酷铁面的权臣,是连多少高门权贵都要巴结讨好的存在了。
也是在那一刻,檀织许心中所有的火苗,都尽数熄灭。
次日天明时分,从祠堂里出来,她就伤了腿,自那之后,只要变天,她就疼得双腿无法动弹。
寻大夫瞧过了,说是她这种情况,不能再操劳,要静养,要药浴,要药熏。
无一不是费功夫的法子。
可侯府根本没有人给她修养的时间,她依旧忙碌,甚至比生病之前更忙碌。
到她被推上断头台之前,她的腿其实已经快要站不起来了,每次站立行走都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知道,就算是没有断头台那一行,她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将近油尽灯枯,身边却连一个能够诉说的人都没有。
檀织许无从考证,她在断头台上身首异处之后,可否有人给她收尸,又或者是被草席一卷,扔在了乱葬岗,被野狼野狗秃鹫之类的分食了也说不定。
那时候,她是怨过顾怀璟的。
怨顾怀璟明明说过要娶她,却没有如约赶回来。
怨顾怀璟从来没有去看过她,也没有帮过她。
偶尔从外人口中听到顾怀璟与闻烟之间相知相守的情分时,也会在心里咒骂他薄情寡义,忘恩负义。
“我以前,是怨过你的。”
可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就不怨了。
便是他来了,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与其说是不怨了,倒不如说是认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既然无力改变,就只能向前走了。
一味的怨恨一个不应当的人,会让她看不清自己前方的路。
“我现在很好。”檀织许说。
顾怀璟依旧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