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山了。
逆着风,祁漾不大听得清他到底和守夜的兽人说了什么,回头看了眼自己才有个轮廓的屋子,轻啧一声,继续堆了起来。
天空将最后一捧雪抖落干净时,一日比一日迟到的黎明终于到来,祁漾给自己堆出了一个坟包样的屋子,钻了进去躺下,一副就此与世长辞的模样,安详无比。
但他没能睡多久。
天光大亮后,兽人们走出山洞活动筋骨,从山洞里引火出来开始做饭。
叶发现雪不见了,把守夜的两拨兽人问了一遍,得知他半夜下山后一直没回来,不由有些焦急。
即便已经有了火,兽人们对黑夜依旧保持着敬畏,一般是绝对不敢独自离开的。
她想找祁漾,却发现他也不见了,又回头去问。
等爬上一道有些陡的坡,目之所及,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叶试探性地喊了几声。
祁漾便是被硬生生喊醒的。
他摸索着爬出坟包,揉着干涩无比,还挂上了黑眼圈的眼睛,打着呵欠问道:“叶,怎么了?”
背后陡然出现个声音,把叶吓了一跳。
她回头看看他,又看看将他半边身体埋着的鼓起来的那堆雪。
也不知道是错愕还是被吓得,她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睡在雪里?”
“嗯,挺暖和的,你要试试吗?”
时间太短,祁漾做的这个雪屋完全不合格,很是窄小,进去两个人就很挤了。
他从里面爬出,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将信将疑地钻进去试了试,发现果然如此,惊叹无比。
正要问为什么会这样,又想起来正事,连忙道:“雪不见了,说是晚上下山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祁漾好不容易暂时抚平的心情又烦躁起来,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不耐。
兽人是神经粗,但又不是完全不会看脸色,叶忧心问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祁漾磨了磨牙,摇了摇头:“小事,你赶紧去吃东西吧,吃完回山洞,别冻着。”
“那雪怎么办?”
“不用管他,饿了他就知道回来了。”
早饭后,换了拨人出去打猎,剩下的人也不再闲着,各司其职,为接下来更酷烈的时候做准备。
山洞里提前撒上了草木灰,再垫上干草或者兽皮,干燥舒适防虫,加上火带来的温暖和光明,兽人们的情绪比枫的记忆里要好很多。
雌性按照祁漾教的,做起双层的加绒加厚的兽皮衣,还有手套帽子围脖,更贴身,也更保暖。
针是从豪猪身上薅下来的,线是搓出来的麻线和一些兽人友情贡献的长发。
族长和林对祁漾昨晚上堆出的雪屋很是好奇,钻进去后便舍不得出来,看小兽人们没什么事,就想着让他们堆一个出来,好让晚上守夜的兽人有个挡风地。
祁漾听了不太是滋味,便教着他们将雪压成一个个冰砖,大致说了下搭个什么样的,这群没成年的小崽子就热情洋溢地去做了。
祁漾自从成为长者后,也不用再经常随打猎队出去,坐在洞口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来到这世间才三十七天,却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他没亲身经历过永夜,只从原身记忆里窥得一二,难以感同身受,不知道这世界能冷到什么地步,多少有些踌躇,只能尽量地让这个永夜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