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书原以为,到了府门口,他只会被从侧门抬入,送进别院,连拜堂都不会有。
虽说圣上赐了殊荣,但毕竟玉荛能享受的也只有半制之礼,不应该越过王妃这位正妻才对。
八人抬的花轿游街,再加十里红妆,这已经给足了谢府脸面,按理说不该再有射轿迎新人这一环节才对。
射轿迎新人,这是正妻婚礼才会有的。
难道,接下来不仅有拜堂,还需得将其他流程也走一遍吗?
虽有疑惑,可谢南书不敢耽搁,抬起左手放入了瑾王掌心。
他本就肤白,手指瘦长有型,指甲虽不似女子那样纤细,但染了兰花汁液的指甲娇红晶亮,再加上被礼服袖口半包裹着,他此时的手指其实很美。
瑾王握住时,轻轻笑了一声。
谢南书俯身出轿门时,就听见了瑾王那细微的笑声。
谢南书右手举着团扇遮面站直,不明白这位瑾王殿下在笑什么。
他的身高原本与瑾王就只差半头,如今满头凤冠珠钗,此时的他已经与瑾王齐高,相差无几了。
但他与玉荛是双生胎,玉荛和他的身高也差不太多。他们兄妹回谢府认祖归宗时,玉荛身材高挑就已经在京都贵女圈中传开了。
所以此时的他站在瑾王身侧,倒也无人置疑。
喜婆弯下腰去,替他整理礼服后方拖地的衣摆。
趁着这个空隙,他微微侧首,向瑾王穆云峥看去,没想到,那穆云峥此时也正在转头打量着他。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谢南书莫名的心头一紧。
见他看过来,穆云峥冲他微笑着一颔首,握着他指尖的大手收拢了几分,示意他可以往前走了。
谢南书连忙做出略带羞赧的表情,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的脸,跟着穆云峥沿着红毯,往燃得正旺的炭火盆走去。
面上带笑,可谢南书的一颗心,却是在不断地下沉。
刚才的视线一触即分,穆云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可谢南书仍旧在他的眼角眉梢,品出了戏谑的味道。
这瑾王,果真看不上玉荛。
这种情况,于现在的谢南书来说,是好事。
至少洞房那关,就不需要他来想办法蒙混,瑾王应该自己就会因嫌弃而避开,不会踏足婚房半步。
可这于谢玉荛来说,却是坏事。
日后玉荛若是换了回来,那她往后的日子恐怕会倍受煎熬。
孤独终老还是好的,就怕没有丈夫可依靠,玉荛一个小小的侧妃,在这勾心斗角的王府深宅之中,恐怕连立锥之地也无。
两个陪嫁丫鬟托着谢南书的裙摆,瑾王扶着他的手,引着他跨过火盆,又跨过马鞍,走过长长的红毯,向礼堂走去。
穆云峥的掌心温暖而有力,薄薄的茧子并没有让谢南书有不适感,反而因着他的搀扶,谢南书走得很稳。
谢南书一身长制侧妃喜服很是繁缛,穿着这样的衣服一路行走,并不是易事。
可因着穆云峥的细心,两次扶稳了绊脚的谢南书,让他躲过了意外,没有出丑。
二人一路顺利地进了正厅礼堂。
这让谢南书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
就算是被迫娶得玉荛,可若这位瑾王殿下能将这份怜悯之心保留一二,那玉荛日后在这王府之中,恐怕也能好过那么一点点。
如果穆云峥能够真心地喜爱玉荛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就会怜惜玉荛,让玉荛依靠,庇护于她。
那对玉荛来说,这瑾王侧妃之位终归不会沦为监牢。
而作为兄长,谢南书自会想尽办法辅佐眼前这位妹婿,并且忠心于他。
可实际上,谢南书却清醒地对此情此景希望渺茫,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走在他身侧的这位瑾王殿下,心高气傲无人能及,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对玉荛动心。
作为伴读,谢南书虽然没能被瑾王赏识,没能成为他的心腹,但好歹也跟前围后地伺候了他三年。
这三年的察言观色、揣摩上意,谢南书不敢说自己对这位瑾王殿下了若指掌,但最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这位高高在上的瑾王殿下,根本就不是一位会为儿女私情折腰的男人。
在他眼里,这万里江山要比如花美眷好上千万倍。
那堆叠在案头的奏折,更是比奇珍异宝还要可人。
如若不是一年前出了变故,如今入主东宫的,就不会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而是眼前这位牵扶着他的瑾王千岁了。
拜了天地,又向太庙方向跪了列祖列宗,一系列繁杂的仪式结束,穆云峥终于将谢南书送入了侧妃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