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仕眼中寒光几闪,看得即墨云台怔滞了脸色,浮出了怯意。
手上揪着袖子,即墨云台伏低作小,小声示弱,“外公,孙儿错了,往后自不敢再当庭妄言!”
沈明仕转回身子,换了一脸堆笑,望着崔康时一叹。
“崔公子与安青婚事已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所以本相才直言不讳。本相心头万事纷杂,繁忙之余,难免旁听旁信,想必崔公子能理解!”
崔康时收了手,语气淡淡,“沈相明鉴!”
随后,众人当庭议起立朝建制的事。
事毕,众人散去,崔康时被沈明仕单独留下。
立于崔康时毂车之前,沈明仕双手撑于毂车椅背,俯下身,带来压迫之感。
“崔康时,本相予你厚望!立朝宣制那日,本相许诺你的博陵王,便当兑现!”
博陵王?崔康时垂着眼帘,拱手推辞。
“沈相,现平安为废人一个,本不当迎娶沈安青。且我崔家于上唐的生脉尽毁,手中无财,于沈相无益,于安王无益,更不当领这高官厚?。”
沈明仕直起腰,清浅一笑。
若与崔家交往不深,经此一难,他会相信崔康时的话。
但崔家数百年积倾天之富,插手上唐千行百业,更与他暗中往来几十年,他岂会信崔家朝夕之间山穷水尽?
“天下两分,一边是与你有夺妻之恨的即墨江年,一边是你立足之地的关陇。你崔家不予我们,还能予谁?你当为你们崔家族人考虑!”
拍了拍崔康时的肩,沈明仕语重心长。
战车一动,黄金万两。
仓促而立的关陇朝廷缺钱,不断拉起的大军更是要钱、要粮来养——崔家便是关陇朝廷的财库。
他以宋卿月为质,逼崔康时迎娶沈安青,便是这层用意。
显见的,崔康时似乎记恨上他,记恨他攀咬崔家人抵罪。
回博陵后,崔康时对立朝建制无动于衷不说,眼下,竟然还推脱起了他的任官许职。
既然被一起关在关陇这塘水池里,他怎会任崔家独善其身?
数百年来,上唐一直是世家名门与天子共天下,今即墨江年对世家门阀大诛大伐。
这口气,他会代诸世家征讨回来。
威慑的话放完,沈明仕留下当庭静默的崔康时,昂长出了大厅。
望着沈明仕志得意满的背影,崔康时悄然攥紧了扶手,向身后的钟离轻声:“回别院!”
毂车徐徐驶出宅子,他被护卫们抱上了马车。
于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他掀帘漫眺长街,徐声缓缓。
“我崔家的财,自当我崔家人用!不是谁要我就会给,谁抢我就肯双手奉上!”
钟离轻声:“前狼后虎,主君当如何?”
当如何?崔康时叹了一口气,弥散了目光,“咱们崔家这块肉,太肥了啊!”
……
“哈啾,哈啾!”
青莲居里,宋卿月更换了干爽衣裙,披着薄毯,盘腿坐在美人榻上,不停地打着喷嚏。
她与沈安青在溪池里翻来倒去,打了没几个回合,院外的崔家护卫与沈家护卫便冲过来,将她与沈安青拉起。
没占到便宜,沈安青当即拔了沈府护卫的剑想捅她。
老管家钟裕闻风而来,带人将沈安青拦下,又好说歹说劝走。
也幸亏老管家在,亦有几分威风,连斥带责,呵阻了沈安青,否则,她当真会死在沈安青的剑下。
刘喜翠拿着帕子,心疼地给她拭着发丝上的水。
“这泼妇怎地如此嚣张,日日来喊打喊杀的,往后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