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被炽照了一日,龙首山上终于夜风微凉。
麟德殿有山风灌殿而入,将帘缦轻轻扬起,露出凉榻上支腮而卧的即墨承彦,还有榻边轻手拿捏的宋卿月。
宋卿月也是才上了龙首山,入了这麟德殿不过须臾。
坐到榻边,她双手捏上皇帝枯瘦的腿,欲将日里出宫的事禀上一禀,“陛下,皇后那头……”
虽她出宫一整日,即墨承彦并未怪罪,半阖着眼帘,轻声接口:“皇后遣人来过了,说待她身子好些便来看朕!”
宋卿月讶一抬眼,却见圣人满脸笑意。
她白日里被崔家的事耽误,没能面见皇后,皇后却变了性子?
听吕常侍说过一嘴,说是年前皇后便与皇帝生了嫌隙。
但有皇帝踏入浮香宫,皇后便大发雷霆,砸东砸西,不愿一见。
或许……皇后闻听皇帝时日无多,终于回心转意?
“她气色可好?”皇帝抬起眼帘问她。
她喉头一梗,正待开口,殿门口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须臾,一股浓浓的汗臭味便袭近她身后,接着,即墨江年的声音响起,“参见陛下!”
即墨承彦早便看见即墨江年自殿外冲入,只是待他近了身,才见他一身污秽,身上更是臭不可闻。
便蹙眉道:“你这是刚才诏狱里出来的?快去洗洗,没得让朕与宋氏恶心!”
“诺!”即墨江年一提袍角站起身,却目光粘在宋卿月身上,腻迟迟不离。
宋卿月晓是来他来了,却头未一回,只认真给皇帝拿捏着双腿,若无闻听。
见她不理,即墨江年上前一步,立到她身后,悄声:“我错了!”
“靖王哪里会错?怪只怪民妇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宋卿月面无表情高声。
将二人怪异情形看入眼里,皇帝本想开口问询,却被即墨江年身上的臭味熏得以手捂鼻,连连挥手:“再近一步朕可要翻脸了!去去!”
“卿月,我洗洗就来!”即墨江年悻悻转身,由宦侍领着去沐浴。
皇帝眼风淡淡觑向面无表情的宋卿月,“你二人吵架了?”
宋卿月轻轻一咳:“民妇不敢!”
即墨承彦冷声一哼,“你敢顶撞朕,又怎会不敢同靖王吵架?靖王半旬未来看朕,一来却跟你道歉,眼中只有你,没有朕这个皇帝!”
恰江常侍端来汤药,宋卿月伸手接过,小口小口给皇帝喂起。
皇帝蹙眉咽下一口汤药,“你今日一早出宫,此际才回,是去见他?”
“嗯!”宋卿月再盛一勺汤药,吹了一吹递到皇帝嘴边,“民妇给他送衣物去!”
“他不领情?”皇帝张口以接。
“他非但不领情,还当着民妇的面,怀抱别的女子!”宋卿月眼风淡淡,又盛一勺递过。
皇帝怔了一怔,大讶后眉开眼笑,“朕此前又是给他下药,往是他身边塞女人……他这是开窍了?”
宋卿月淡一阖目,颇为后悔将此事道出。
眼前这位皇帝,恨不能给即墨江年置三宫六院,娶七十二妃,她却猪油蒙心,指望这皇帝为她主持公道?
收了汤勺,她淡声:“恭喜陛下,靖王不仅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女子还怀了靖王的骨肉!”
皇帝目光定在她脸上,默了一默后问,“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