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含光门大街夜里起了一场火。
火势熊熊,大火自杏芳堂隔壁里巷的食肆烧起,火借风势,须臾便燎至了杏芳堂。
火起前,杏芳堂后院中,海棠树枝上挑着一盏暖黄宫灯。
吹着暮春时节的夜风,因明日要向卫府送上大聘之礼,宋卿月兄妹二人怕有遗漏,正逐一核对聘礼清单。
宋卿月杏眸大睁,看着清单轻念:“金花,红绸,喜饼数目可对?”
宋玉书紧张地细细阅看自己手中的清单,证实无误后应声:“数目无误。”
“女公子的婚服可齐全?花钗数量可有遗漏……”宋卿月又问。
未待宋卿月问完,宋玉书凤目越过院墙,怔怔出声,“怎地走水了?”
他所坐面向朝南,南面为医馆隔壁的食肆,说话的须臾火借春风,红光破天,火舌霎那燎过杏芳堂院墙来。
未及多说,宋玉书一把抓起宋卿月的手,一物未收,拉着她就朝后院门口奔去。
漫过院墙的浓烟里带着浓浓的油呛味,须臾弥漫了整个杏芳堂后院,接着,火舌朝院中燎来。
因二人此前在后院核点清单,堂内未有掌灯,宋玉书一面呛咳,一面快速抽开医馆临街坊门门栓。
可一推之下,坊门虽有晃动却推之不开,带响门外一片铁链、铁锁碰撞声。
听见声音,宋卿月以罗帕掩住口鼻,呛咳道:“咳,咳,门被人从外间锁了!”
“窗!”宋玉书扯着她往窗口跑。
临街的窗户为木质雕花镂空,纵使被人从外间锁上,拳脚重砸重踹之下也能破窗。
只二人未料,这窗不知何时被人以木板外封,任宋玉书砸破了拳头,踹落了靴子而不开。
火舌已燎至医馆后门,浓烟滚滚里灼烫感近逼,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宋玉书将宋卿月扯到离火舌最远的角落,背对火光,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他沉声幽幽:“咳,咳,别怕,表哥陪你上路!”
宋卿月不想上路,更不想即将娶妻的宋玉书上路。冷静须臾,她撑起身子,拖了宋玉书的手,折身往后院跑。
火势太大,浓烟呛人,她开不了口向宋玉书解释。
后院虽不大,但毕竟开阔,与其在医馆被烧死,莫若到院中开阔之地静待火歇,或能侥幸逃得小命。
闯出火焰,待二人至院中时,四合的院子已火光冲天,便连院中的海棠树也被火舌燎燃。
宋玉书方明白她的意思,陷身于四周的熊熊大火中,处身于浓烟滚滚的后院,他依旧将宋卿月护于怀中,与她蹲在院中空旷处……
于“噼啪”作声的火势中,终闻医馆外的大街上传来“走水”的惊呼声。
火势太猛,杏芳堂烧至半毁之际,街坊邻居才从沉睡中惊醒,众人纷纷手端木盆盛水冲来——但不过杯水车薪。
暮色长街上,有大队人马忽驰而来,须臾而至。
扬长刀砍碎木窗外的木板,挥长剑砍破已半燃的坊门,无数枢密使以布条遮住口鼻,护一浑身是血之人冲入医馆。
即墨江年自医馆火舌内闯出,踉跄着奔向后院,声嘶力竭高喊:“宋卿月,宋卿月……”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于即墨江年呼唤声中,抱作一团影子的分开,站起身来。
宋卿月认出了即墨江年,扑向他,将他抱着紧紧。
只是,她的脸贴上了一片温热,那温热的水液犹自于即墨江年胸口洇出,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
靖王府里,即墨江年上衣尽褪,他胸口中了一剑,还好伤不得深,捡回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