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钟裕从庆阳刺史府,给崔康时带回一个消息。
前天夜里刺史府遇盗。是以,庆阳所有出界口,昨日一早便设了重重关卡。
庆阳刺史家中损失惨重,除却数不清的一应金银玉器,更让庆阳刺史胆寒的,便是上唐驻防契苾国的府兵军籍名簿被盗。
军籍名簿有两份……
一份录着归籍于上唐朝廷的士兵名册,这些士兵由朝廷拨供军饷,人数五万人众。
而另一份,则录有未于上唐朝廷注籍的士兵名册。士兵由关陇当地行署衙门拨款养活,人数有三十万之众。
未于朝廷注籍的士兵名册,本散置于关陇各大行署衙门,年前忽得了沈明仕指示,送往刺史府藏匿。
没成想,却被窃贼当作好东西盗走。
若落入朝廷手中,一个私筹军队的罪名自是逃脱不了,庆阳刺史安能不急?
私筹军队一事极为隐秘,崔康时还是年前离京时,与沈明仕一会后才知。
崔康时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他现在恨不能碎尸万段的即墨江年!
只怕贼人盗财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即墨江年带着枢密使夜窃名簿才是真。
即墨江年带人辗转四地,所去之处,并非全是追着他的屁股寻来,而是关陇机要之地。
崔康时一夜未阖眼,带着钟裕及他手中上千护卫,兵分三路前往庆阳三个关卡,协助庆阳刺史追逃。
除却痛恨即墨江年手无一物骗他之外,他更怕的是,即墨江年暗示掌握有,他与沈氏间一些秘密联动。
即墨江年说得没错,崔氏阖族上千人既是他之肱股,亦为他之软肋。
若让即墨江年活着离开,并将此事挑到那个老皇帝面前,博陵崔氏危矣!
庆阳界有三个出口,一往陇洲,一往兰洲,一往上京。
三个出关、出界之处设关卡重重,出入男女老少无论身份,皆被层层搜查。
庆阳城内,庆阳府尹更是亲自带人捕盗。
未放过任何可能留人夜宿的地方,城中大小客栈被闹得鸡飞狗跳,一应青楼赌坊更是被官兵搅和得翻天覆地。
一日一夜过去,一无所获。
立身于庆阳城楼之上,崔康时身上的薄丝斗篷猎猎作响。他圆眸淡敛,俯仰天地。
天地间,春雨霏霏如油如雾,虽遮不了天、蔽不了目,却足以让他心情濡湿,不胜其烦。
即墨江年一行五六十人,其间还有伤者,是如何做到如烟似雾般消失于庆阳城?
城中无其人,关卡无其人出入……
崔康时阖上圆眸,用心感受。
昨日夜里,即墨江年一行人自澜翠山庄下来,无论骑马还是驾车出关,三关已设重重关卡。
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五六十人,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霍地,崔康时启开圆眸,低喃:“水路!”
他转身奔下城楼……
澜翠山脚下是阳明河,阳明河为渭河支流,向南为上京方向,可上京方向的码头查无其人。
而向北,则汇入与上唐关陇交界的契苾国,正因如此,北上的一应码头并未设卡搜查。
当夜,自澜翠山庄下来,即墨江年带人登上停于阳明河畔早已备好的游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