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月依旧没等回即墨江年,倒是等来一辆无比华贵的金辂宫车。
这种辂车她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郦阳城,安王仪驾经过,一次是安王归京。
只她从未料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坐上这般的帝王坐驾,进宫面对自己全然未知的局面。
一入永安宫,宦侍便为她换了顶御辇,坐于八人抬的步辇上,宋卿月发现原来红墙碧瓦后的皇宫,竟然如此之大。
遥遥遍觑,宫禁内连绵苍山负雪,玉溪碧湖凝冰,皑皑白雪积压金銮,飞檐遍悬冰凌。
明明好雪景,偏她双目空空……
传召未说所来何事,纵她这几日被折腾得脑中一片空白,依旧知悉定与即墨江年有关。
只她两只手重重互掐,掐得指腹上甲痕深深,依旧想不出会面临何样的情形。
一路迷茫里,这顶御辇入了一座宫殿,又引她入内安坐。
有宫娥为她呈上茶饮、糕点后退下,随之,来了个绛紫衣带的宦员。
宦员生得清秀白净,年不过二十,臂揽拂尘望她笑盈盈走来,待近了拱手道:“宋娘子好!我名张子根,为陛下身边的内常侍!”
宋卿月忙站起身,一福回礼,“民女见过张常侍!”
张常侍笑着虚一按手后,自若道:“今陛下相召,是因靖西王纵马毁婚,强掳民妇的大案。”抬睫一觑她,“陛下震怒,靖西王被责罚三日,现仅吊着一口气。”
宋卿月腾地站起身,煞白了脸。
即墨江年进宫前恐吓她,说是她与崔康时的婚事不许她插手半分——他就是这么处置的?
处置到一入皇宫,就将自己折腾得只余一口气?
她僵硬着笑问:“都受了、受了何样的刑罚?”
张常侍挺了挺腰背,神情得意,“倒也未打、未骂,也就是扒光了衣服,丢在冰天雪地里,没吃没喝地跪了三日!”
宋卿月心疼得眼前霎时泛黑,手扶上身侧的案几才勉强站稳。
时处凛冬,这几日又是大雪,她冷得身裹厚毛兔氅,纵于屋内置了火盆亦瑟瑟发抖,缩头缩手。
——即墨江年却被扒光衣服冻了整三日?
她早先便听宋玉书讲,天子对惠妃母子二人冷漠无情,今即墨江年九死一生归来却又犯事,如此冷酷以待,像是天子觉得丢脸,欲索了即墨江年的命去。
张常侍见她惊愕走神,拿眼风觑着她又道:“靖王也是个犟性子,冻得半死也要逼陛下赐婚,口口声声说与宋娘子互许了终身,气不过与宋娘子阴差阳错,才昏了头脑抢的亲。”
宋卿月怔怔听着……
她想起即墨江年满眼戾气、流着泪道:“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嫁我,也管不了你是不是已为人妇——你必须得是我的!”
随之,她眼中泛起泪雾,怕于张常侍面前失态,唯有阖上双目,长睫轻颤。
宋卿月未与即墨江年互许过终身,倒是他曾说过要对她负责,可在他临行前,她向他求证关系,他却顾左右而言它……
张常侍见她情形,便又道:“只要宋娘子写了供词,确认与靖王并无前情纠葛,对靖王也并无情意,靖王这强掳民妇的罪名便能成立。”
说完,内常侍一挥拂尘,指示身后的小宦官呈来纸笺笔墨。
方要开口指示宋卿月书写供词,孰料却被她死死抓紧了胳膊,目光急切问:“还请内常侍示下,如何个严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