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情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干脆就把事情做绝。政治就是如此狠绝,这也是那个八十多岁的文彦博的态度,他想的就是把新党能带头的全搞掉,新党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就很小,只要不是个庞然大物,后头的人就好办。
范纯仁的忠恕这个时候没有用的,也没人肯听。就政治本身而言,宽恕敌人对手,更多人的结局还是被反噬。
范纯仁和苏轼相顾无言,范纯仁和苏轼相交甚厚,苏轼是他老爹范仲淹的小迷弟,现在年轻才子把苏轼做偶像,亦如当年他们把范仲淹做偶像。
苏轼现在的情况比范纯仁要糟糕,他翰林学士的身份硬顶台谏也就罢了,他在高太后面前的陈词让很多人受不了。你是翰林学士,不是政事堂的群相,参知政事衔都没有。所谓以备咨询不是让你占着高太后的喜欢,在那个场合胡言乱语。
苏轼说:“你比我好多了。”
范纯仁答:“你才比我好多了。”
苏轼说:“你是真的比我好多了。”
前面两句是说两个人的心态,后面这句苏轼说的却是实际情况和作用。
司马相公尽废旧法,范纯仁和苏轼都是反对的,两个人都认为新法已经上路十多年,有好有差,必须甄别。真要论,这还真不是政治人物应有的处事方式,但这一定是政治家内心必须坚守的态度。
司马光和文彦博这种老人家比这种晚半辈的人,他们对于政治的理解没有温情,特别他们是被新党踢出朝堂十多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当时旧党刚刚回来,朝中上下有很多鼓吹新法的人,以这个论调司马光连政事堂都清理不干净。
王安石当年就是如此,并不是被贬谪的所有人都完全反对新法,新法本来就是一个一个推出来的,总会有些不合适的东西。但他的态度至关重要,他能做的就是把人都赶走自己好办事。
只有当他也被折腾出去后,他才反思自己曾经的态度。也许他不这么执拗,事情结果会有所改变。
范纯仁对比苏轼,对于道德原则的坚守要高得多,对于事情解决的手段也要有效的多,苏轼说范纯仁比他好,抛开文采,这非常真实。
范纯仁和司马光再争论,也把争论限制在事情本身,反而司马光说不过了,说范纯仁忘了十多年闭嘴的苦。苏轼和司马光吵到最后,则是苏轼骂出来:“又是一个拗相公。”这个评价亦如他当年给王安石的一样,这就有点让人受不了。
范纯仁终其一生,谨守上一代关于朋党的说法,没有结党,他提拔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是他出的手。苏轼周边围着很多人,非常的多,对于后辈来说,他比范纯仁要讨喜很多。
范纯仁轻叹:“你何苦?太后对你有提携之恩,何必还要硬顶?”
苏轼这个时候看得很开:“就是因为她有这份维护之情,我得说她想岔了,她不需要做再多告诉天下,她是个太后,她原本就只是太后。”
苏轼是赵煦的老师,他清楚这个小男孩骨子里有执拗的一面,他认为小男孩这么多人围着,圣人文豪君子能吏都有,他或许也会有叛逆的一面,但他将来一定会懂,也许过程会有波折,这不是谁再做什么就能改变的,这已经改变不了。
范纯仁道:“那你也只是个翰林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