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姑娘,万万不可。”钟离相如又被她此举吓得闪躲开一尺之距。
“自家兄弟,钟离你何必如此见外?是拿我做外人了不是?”顾少鸢有些不满,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很伤人的啊!
钟离相如见此,只得朝她靠近了几步,十分诚恳地建议着:“那顾姑娘切莫再如此热情。”
“好好好。”顾少鸢连连点头,邀着他拦下了一辆客车,就叫车主直接拉他们到这城中好的酒楼里去。
顾少鸢的一天就这样充实地结束了,等晚上兴致昂扬回来,周梨也回来了。
还有从小苍山放假回来的上官飞隽和那朱嬛嬛,正好也得了阿叶母女俩的信,她还在奇兰镇记录食谱,最近到了幼儿馆里,和周若素她们聚在了一起。
这信正是从奇兰镇那边的幼儿馆里寄来的。
说的都是些奇兰镇的民风习俗等,不过因为她父亲原本也是将士的缘故,所以如今得知了往后律例翻修,将士得到了极好的待遇,所以十分欣慰,也是发表了不少自己的感慨。
只是可惜她父亲看不到这盛世的到来了。
信一次收到了好几封,还有安若素的,一来要周梨多保证身体,别太劳累,二来询问白亦初在豫州的消息如何,安全要紧。
三问安之在书院近况。
他们围坐在院子里的大长桌前聊天,那柳相惜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后来上官飞隽叫朱嬛嬛这个师姐使唤了去给柳相惜帮忙。
这让周梨忍不住和千璎嘀咕起来:“飞隽实在是个好孩子,爱护小动物就算了,还勤快,也不知往后谁有这样好的福气。”
却没有料想到,那上官飞隽在厨房里,环手抱胸靠在柱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看似手忙脚乱,其实内心稳如老狗的柳相惜。
“相惜哥,你觉得累么?”
柳相惜一边的蒸笼里是孩子的虾泥丸子,一边是大铁锅里旺火再爆炒的牛肉,一手拿着锅铲,一手要拿各种调料,听到这话,学着千璎一般瞪起人来,咬牙切齿道:“你觉得呢?还不赶紧过来添柴!”
上官飞隽嘿嘿一笑,这才挽起袖子蹲到灶膛前面,往里添柴,一边继续问:“相惜哥,成婚真的有意义么?你看你以前一个人潇潇洒洒,去哪里都两袖清风,现在听阿梨姐说,你们就算是白日里带子星子月出去一趟,也要带两三个包袱,又是尿布又是吃食又是水。”
尿布他是能理解的,但吃食和水外面全都是,犯得着家里带着去么?
“你懂个屁。”柳相惜是无法言喻这其中的快乐,尤其是看到孩子们吃着自己做的饭,哪怕多吃一口,他也觉得万分高兴,成就感满满的。与此同时千璎对自己也算是和善了不少,让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总是没有白费功夫的。
上官飞隽闻言,扯了扯嘴角,“你魔怔了。”心想成婚就成婚,为什么要生孩子?两个人在一起多好啊!虽然孩子也十分可爱,但拉起粑粑来多臭啊!
而且女人生孩子多折腾人,甚至还有不少女人在生孩子的途中难产而亡。
可想而知,这生孩子对于男人女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情,为什么那么多人如此热衷于此呢?
心想以后自己要是真能娶到师姐,是舍不得她受这一份苦的。如果她真喜欢孩子,去领养一个没有父母的便是了。
反正这样的小孩儿,幼儿馆里也有不少呢!
柳相惜才不管上官飞隽怎么说自己,也压根不知道上官飞隽现在心里在什么?只三下五除二将铲子把锅里的红椒爆炒牛肉给捞起,便立即去看自己蒸笼里的宝宝辅食,第二层他还包了几个豆沙包,捏成了小猪仔的模样。
其实家里的两个小娃儿和阿黄它们这个大家族最为亲密,也时常玩耍。
而且阿黄还对孩子有救命之恩,所以为了讨孩子高兴,柳相惜第一次揉包子,还捏了阿黄的样儿来。
但却把两个孩子给吓哭了,呜呜咽咽的叫嚷着,一边小手指着柳相惜,似乎在骂他坏人,居然想吃阿黄。
因此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如今柳相惜便开始做小猪仔。
他满意地看着猪屁股上两条卷着尾巴,不免是自我陶醉起来,“可见我在这一方面是十分有天赋的,要不以后开个陶店,可以捏许多可爱的小动物。”
上官飞隽垂着头折柴火,听到这话,心说这是人该说的话么?柳相惜现在多少身家他是不知道,但是澹台家的这钱即便是撒水一般用在修桥铺路上,可是他爹娘还在马不停蹄地赚钱……
需要他亲自去捏泥巴赚来的那三瓜两枣么?
正说着,听得柳相惜嫌弃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控制火候的?我要烙饼了,就你这样火都烧不好,往后别想着娶媳妇了。”
“我娶媳妇难道就只是为了给她烧火?”上官飞隽列牙咧嘴地反驳着,觉得柳相惜自从做了爹,怎么都变得唠叨挑剔起来了?
反正两人这合作十分不愉快,但好歹两人的技术都十分过关,所以没有影响这一顿晚饭。
正吃着,那顾少鸢就回来了。
只不过一身的酒气,但好歹没有喝醉。
最起码一开始大家是这样认为的,直至她忽然站起身来,学着那些朱门小姐们一般,施施然地朝众人福身行礼,随后满怀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今日学的。”
“学得很好,以后别学了。”周梨简单总结。
上官飞隽忍着笑:“少鸢姐我觉得你抱拳打拱招呼就很帅气了。”实在犯不着屈膝扭腰掐着兰花指。
朱嬛嬛也颔首:“我也觉得以前更好。”
“她肯定喝醉了。”柳相惜认为是这样的,不然顾少鸢犯什么疯病?
千璎早上听到了她们几个在院子里的话,知晓她学这个是为何?只耐心劝道:“少鸢,你就是你,实在不必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只不过她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齐齐朝柳相惜看去。
柳相惜立马正色地说道:“改变的前提是,有意义,你这个毫无有意。”然后指着这满桌子的丰盛饭菜,“我的改变就十分有意义,不但能让子星子月娘安心陪着孩子,且还能让你们每日吃上温热饭菜。”
上官飞隽忽然觉得士别三日,对柳相惜该刮目相待了,当下也是暗中给他点了个赞,嘴里也附和道:“不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机灵了。
马屁拍得响,柳相惜那里一高兴,马上就豪言壮语:“飞隽你不是说想弄一匹汗血宝马么?灵州那边的马场里肯定是不能想的,我叫人帮你从塞外弄一匹。”
“哥哥大气,从此后我和你就是异父异母亲兄弟了,来!小弟以汤代酒,敬哥哥一杯!”那可是一匹汗血宝马啊!不动祖辈留下来的钱财,上官飞隽是一只马蹄都买不起的。
反正靠着自己现在的月钱,攒个五六十年是需要的。
如今土豪挥金赞助,他也是将这一碗汤喝出了豪气万丈的感觉。
千璎和周梨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柳相惜自来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带着孩子上街,人家小商贩夸赞孩子一两句,他都要立马将人的货物全承包了。
但是顾少鸢和朱嬛嬛没见过这等财大气粗的土豪作风,惊得都齐齐看朝他。
一匹汗血宝马就这样许诺了?
“哥,你看看我……”顾少鸢比不得朱嬛嬛脸皮薄,已经快速凑了上去。
“不看,我有子星子月娘了。”柳相惜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退避三舍。
众人一阵好笑,那千璎也难得一次没训斥他,只垂着头哄孩子,假装没听到这话一般。
吃饭罢,又坐在月下吃果子,估计是家里许久没有这么多人了,加上这上官飞隽回来,阿黄一家老小都喜欢围着他,全都在院子里玩耍,
如果不是夹着风里乱飞的猫毛,那绝对是个极美的景象,遍地长猫。
周梨坐在小凳子上,怀里趴着的是阿黄的二媳妇的孙子,用竹子自制的小梳子给梳着毛,猫儿十分喜欢,发出一阵阵咕噜噜的声音,引得好几只在玩耍的猫儿都凑到周梨跟前来排队等着梳毛。
那子星子月看了,便也要小梳子,想学着周梨给猫儿梳毛。
顾少鸢躺在吊床上,瞧着二郎腿,正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她遇着那钟离相如的事,“后来我和他一合计,觉得大可不必给沉鱼馆送钱,彼此做对方的先生不就好了。”
只不过想此前自己给他们学着闺秀们行礼的样子被群嘲,顿时不悦,“人家钟离才做得可好了,就是我学得不好。”
周梨当然知道钟离相如,听了这话,呵呵一笑:“人家自然学的好,在太常属本就是教女学生们礼仪的。”
柳相惜十分幸灾乐祸地接过周梨的话,“就是收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一世英名要给毁掉了。”一面又忍不住问,“人家教你学礼仪,你教他作甚?”
“学喝酒啊。”本来她也没想着教对方学喝酒的,关键是中午一起去吃饭,发现对方才浅尝了一小口,就呛得脸红咳嗽的,那样子一看,分明就是第一次沾酒。
于是顾少鸢也是十分尽心尽力地教,但是没想到钟离相如虽然最后在她的劝说下喝了半盏,但也醉了过去,趴在那桌上躺了一个多时辰。
想到这里,顾少鸢就有几分气愤,“那小二的真是没眼力劲,竟然觉得我想谋害钟离,几次三番上来探我的话,要不是我自报身份,我觉得他是想去赏罚司报案抓我了。”
但是众人一看她这一身装扮,腰间门还挂着长剑,又不是火羽卫的官差,又将一个美貌如花的男子给灌醉,人家不怀疑他才怪。
上官飞隽甚至说:“叫我来讲,该夸赞这小二的才是,正是有他们这样警惕性高又细心的人在,才避免了许多惨案的发生。”
这点周梨是很赞成的,“是了,该要嘉奖人家才是呢!”
顾少鸢却抓了重点,“所以,我真像女土匪?”然后眼神随着大家扫。
朱嬛嬛见大家都忽然沉默了,顾少鸢的眼神又正好对上自己,无奈地开口小声回着。“也没有那样像吧?”
顾少鸢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还是要改变形象,明日就去换上裙子,天垮下来也拦不住自己。
她对于自己的新形象是充满了自信的,以至于满怀期待,第二天还起了个大早。
在她隔壁休息的周梨是被她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给吵醒的,一会儿觉得是茶碗杯盏摔在地上滚落的声音,一会儿好像又是凳子翻了的声音。
吵得她也没心思继续睡,打着哈欠起身,到隔壁去一探究竟。
只是敲了几回门,都没什么反应,一时给她急得不行,还以为这顾少鸢遭了什么刺客。
莫非房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噪杂声音是打斗声?
想到这里,连忙大声喊起来:“少鸢?少鸢?”
顾少鸢不大精神的声音终于从屋子里传出来了,“稍等阿梨。”
周梨感觉她声音有些虚弱的样子,哪里等得及,只差没撞门进去了,哪里晓得这会儿里头的门闩终于是打开了。
但是周梨却没见着人,倒是这屋子里乱七八糟,咋一看好似那土匪洗劫一过,不过仔细一瞧,又好像什么都没丢。
然后这时候忽然裙摆被扯了一下,处于本能周梨伸腿去踢,不想这垂头一看,给她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她的惊叫声成功将除了已经出门买菜的柳相惜以外所有的人都给惊醒赶过来了。
只见此刻的顾少鸢趴在地上,嘴巴涂得猩红,那唇脂都快涂抹到耳根子处了,好像是山民们传说中会吃孩童手脚的老变婆一样有着血盆大口。两个腮红更是夸张,甚至还不如猴子屁股,仿佛那纸扎铺里给死人画的两个圆饼子一样。
原本英气十足的两道眉毛,现在宛如两条毛毛虫一样弯弯曲曲地趴在脸上。
更不要说她那不知梳的是什么发髻上面,也不管金银玉石,只要是能戴都的给戴了个满。
这模样倒是有些像是齐州那个夏家寻回来的女儿一样。
因此也不怪周梨吓得叫出声音了,更何况顾少鸢那时候还是趴在地上的,只抬着个头看周梨。
那一张猩红色的大嘴最是骇人。
千璎一手抱着子星,一手抱着子月,急急忙忙赶来,不想两个孩子一看到还趴在地上,因为被裙摆绊倒还没爬起来的顾少鸢,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急得千璎都没怎么看清楚顾少鸢现在的模样,又慌慌张张地抱着孩子避开了。
而朱嬛嬛和上官飞隽,则是齐齐瞠目结舌地打量着她,实在有些不敢相认眼下这个画得跟花脸猫,穿着一身夸张大红花衣裙的女人是那个行如风的英飒洒脱女子顾少鸢。
“别,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顾少鸢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化妆手法是有多么的毁天灭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都没她这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