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笪哭丧着一张脸,“是没有,可是上寨玉笆的哥哥玉蓬失踪了好久。”说着捏紧了手中那变形了的金饰,“这是他的。”而且他失踪的时候,那伙强盗还没被赶走呢!
大家都以为他是被强盗们抓走了。
可是如今看来,分明就是进了这豹子的口中。
而周梨一听这话,就晓得他的担忧了。但只凭着这首饰,也不好定论,本想安慰他兴许人是逃了的,就是这首饰叫豹子给吞了进去。但这首饰又是从紫萝山鬼神像前面供奉过的,对于他们来说,比命都要重要的,怎么可能给丢了呢?
所以自己也觉得这话站不住脚,既然是没事。而且他怎么不回来?于是最终也就叹了口气,问着:“那可是告知玉笆了?”
玉笪摇着头,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我和玉笆订了婚,本来他哥哥不出事的话,我就要上她家去的。”现在她哥哥确认出了事,自己去她家生娃的日子要推迟了不说,重点是玉笆多伤心难过啊。
想着想着,他这里就哭了起来,幸亏得他的姐妹和母亲来安慰着。那边又打发人去上寨告知玉笆。
不多时,玉笆一家便哭着来认领了那金饰,显然也默认了玉蓬的结局,又觉得周梨为了玉蓬报仇雪恨,谢了她一回。
也不止是口头上的,还送了许多药材来。
周梨本不愿意收,但后来玉笪说,他们山民就是这样热情,若是周梨不收,他们怕是心头不安。
本来周梨将豹子肉分给他们,自己就要了皮毛和几根骨头,下寨的老百姓们对她就感激不尽,如今上寨那边得知她杀了豹子给玉蓬报仇,也是对她尊敬有加。
她回头忍不住和殷十三娘说,“我眼下想起来,我运气是真好,本来还担心这一次在这边开设各种生活作坊,到底要占了老百姓们的果园和水田,怕是不好说服他们的。可眼下因这豹子的缘故,忽然得了他们都好感和拥护,那接下来看好了场地,应该也不必担心了。”只是盼望着,那玉蓬还活着,豹子腹中发现的金饰,不过是叫大家虚惊一场。
殷十三娘听她这样一说,也觉得这豹子来得巧。早前又不是没有人夜宿在那岸边,却偏偏叫他们这里遇着,还给周梨射杀了。
因此也是笑着附和道:“莫不是真有这紫萝山鬼,见着你是诚心诚意为老百姓们好,方在暗地里保佑你,那豹子就是她送你的礼物。”
周梨不信什么鬼神,但也不会不敬,所以只随着殷十三娘的话点头。
果然,等着晚些,那寨主回来了,领着她去看河边那小半坡上的果园,就挑了那里做酿酒坊,还说果园里有一线山泉,是从后面那高峰上流淌下来的,最是甘甜。
所以非得拉着周梨去尝一捧。
山泉水的确是清甜,用来酿酒只怕也不差,当下便就这块地做了安排。只不过那些果树挂着果,她觉得都砍了实在是可惜,可是移栽果子也保不住了。
最后折中一下,将这酿酒坊建得灵活一些,反正那小半坡旁边,有个天然的山洞,可做储存酒窖。
这个事情,周梨早前还想着多半得三五天才能办成,没想到小半天的功夫,就商定了。
又因为有豹子的事情在前面做了铺垫,所以那些果园被涉及到的人家,果然是很爽快就答应了,甚至都不在乎赔偿多少。
这样不斤斤计较,往后相互合作,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所以后来听玉笪说他们这上下两寨在河对面有一座共有的矿山,出的都是能出玉石的石头,从前他们还开采过,卖到奇兰镇那边去。
不过后来奇兰镇的山民在强盗的压榨下,和他们一样没了好日子,也就停歇了下来,如今只在周边捡着些碎石头去街上摆集市卖。
周梨早前也见过他们这边的原石摊子,却不想竟然就是这周边捡来的,当下也是大力支持他们重新将这玉石矿给开采起来,到时候做出好物件或是出好石头,便是本地卖不了,自己也能帮他们拿去外州府出手。
得了这话,玉笪自然觉得好,只要有了钱,就能在河面建造大桥,这样就不用每次划船去对岸。
平日还好,遇着那发大水的时候,就艰难了,几乎止步于岸边。
所以趁着周梨去们一起做了商议。
最后还是决定抽一部份人来继续开采玉石矿。
而接下来这半个多月里,周梨走了这半月镇十来个村寨,终于将大部份的工坊地址给确定,占地补偿也都商议好,一切只等她回了县里,就能全部落实。
所以等她转了这一圈回来,下寨这边已经将河边的果园收拾出来,坛坛罐罐也不缺,那上寨的偏坡上,一拨开那些藤条野草,底下挖了不到一掌厚,就是上好的黏土。
旁边还有早前已经荒废了的窑。
如今山将窑收拾出来,第一单生意便是做这下寨的。
周梨见着上下两个寨子都在紧罗密布地进行着,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加之这出来也半个多月了,因此也没多待,只将猎户帮自己熟好的豹子皮和骨头带好,也是由玉笪送回屛玉县城去。
这一次走的又是另外的小河道,虽是绕道了些,但途经了四五个寨子,路上的安全有了保障不说,周梨还到各处的寨子里去走访。
其实这些寨子里的老百姓们,都是认识她的,只不过见她果然如同早前所言亲自来村寨里,还是十分激动的。
以至于走的时候,送了不少东西,虽是不值钱,但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可奈何小船只有那样大,压根就带不了许多。
因此周梨是一一给婉拒了。
按理说,这该是周梨第一次一人外出,而非和白亦初再一处,但因每日都在换山换水,目不暇接不说,空闲时也没有多余的。
所以也顾不上去想什么。
只是这归途中,马上就要到屛玉县了,忽然有些挂念起家中亲人来。
来去加上途中所耽搁的时间,竟然出去了将近一个月,所以如今到了这城中,见那雨后春笋一般开设起来的铺面,一时是震惊不已。
唯独有些遗憾的是街上行人有些少了。
不过城中的卫生一直都不错,这一点她觉得小狮子值得夸赞。
回了家中,实在不巧,家里人也不知道她今儿回来,早前倒是还担心她在外的安全。但是时间久了,又听得半月镇那边来的人说她去了
而这头一忙,想着那殷十三娘反正在她身边,也就没再多忧心了。
家中仍旧是若素带着小丫鬟阿荣两个在。
两人看看书打扫庭院,或是煮饭等着,免得大家回来后饿肚子。
见了周梨回来,自然是欢喜不已,只围在她身边问七问八的。
若素其实也大姑娘了,也可以到外面去历练一回的,奈何家中不能不留人,倒是难为了她。
不过她是个细心的姑娘,见周梨也一路舟车劳顿,没有多缠着。
没曾想周梨吃了饭,沐浴换了一身衣裳,就往衙门里去。
也是巧了,正好遇着上官飞隽送了稻穗来,几十种宝贝一般放在背篓里,各自上面还用线挂着标签。
他见了周梨,先是一愣,随后大喜,“阿梨姐你回来得可赶巧。”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背篓里的各种稻穗:“这都是试验田里的穗子,我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务必要拿给阿初哥看,可刚才我问了,他人去了临渊洼。”
周梨算着时间,自己去的时候稻花正好,如今一个月刚好是稻穗成熟,连忙喊着他,“快到院子里来,一一拿出来我看。”一面喊人拿了张竹席在那芒果树下摆开,便和上官飞隽小心翼翼地将稻穗一字呈放好。
上官飞隽一边从背篓里拿出来,一面指着上面的表情介绍:“这个是芦州花田稻和全州稻杂交而得。”又说另外一个是什么稻跟什么稻的。
最后全部摆放完毕,才说:“所有施肥都是一样的,水田水线也没差,都是我们那尺子每日测量,日光量也都很充足,你记不住也不要紧,我师父和朱师姐每日都细细记录了,如今已经收纳装订成本,到时候方便翻阅查找资料。”
周梨一面听着上官飞隽的话,和围过来瞧稀奇的众人将其中两株稻穗拿起来,“这个比母株要多上一半的谷子,单独剔除来种一块,然后再挑选其中最大穗子的做种,以此轮回,到上限不变为止,再和最初的母株一起对比,看看这稻穗翻了几倍。”
“好。”上官飞隽应着,又和周梨介绍其他算不错的稻穗。
旁边围观的众人见了,心想刚才周梨说还要反复挑种的那个,若是上头的稻穗在多个五分之一,也是了不得,怕是要震动朝野上下了。
不过有一点就是不知道这稻谷稳定否。
所以还要再漫长地做实验。
但即便如此,周梨看到如今这结果,也是十分满意,“你们辛苦了。”随后问起其他的果树蔬菜嫁接如何?
那辣椒嫁接过,可以从一年草本变成三两年的木本。这样的话,就不必反复培育秧苗,等成长期。
长久时间里,都在挂果状态中。
还有那甜西瓜苗嫁接到葫芦根茎上,借助这葫芦强大繁茂的根茎,西瓜以后所得到的养分会更多,结果率自然高,也足够甜。
当然,这又要追求土壤问题。
所以他们也在做实验。
就这么半个时辰的功夫,上官飞隽回了周梨若干话。一旁的众人平日里这十二属最不看好的就是这神农属了。
只觉得种地罢了,哪里还要用得着往里头砸银子?如今亲眼看到这些个颗粒饱满起稻穗比寻常稻穗都要大,又听得周梨和上官飞隽的问话,方反映过来,这种地原来也是有着大学问的。
且只要这些个问题真如大家所想解决好了,以后哪里还担心没有余粮?
想到这里,大家一时目光都满是兴奋,看着上官飞隽一行人,都觉得带着光一般。一个个也夸赞着上官飞隽,一时也是叫孩子红了脸。
他当初觉得是被周梨随意打发过去的,可是后来逐渐融入了这个团队,意识到了现在所做的一切将是一个多伟大的事业。
若是粮食果然增长,那么他们的名字将来都是要留存千秋万世的。
想想那中一个状元,三年就有一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可是将粮食收成提高到这个份上,却是前所未有人,因此也是信心满满,干劲十足。
只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叫大家一夸就忍不住满脸的欢喜,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和大家热情澎湃地介绍着那嫁接的青柠树上,再过一个月,就能结出很多种果子来,到时候熟了必然摘给大家尝一尝。
周梨本来还在想,自己这样算不算是用童工了?她早前想着将上官飞隽打发到小苍山去,一来是小苍山的确是缺人,二来是那边的活儿相对来说,即便是出了点差错也影响不了大局。
可是如今看来,上官飞隽竟然是爱上了这一项事业,且还将自己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上面,简直是全力以赴了。
便又觉得,现在就算是那边人手够了,喊他退出,怕也不愿意,索性就这样。
出门这将近一个月,杂货铺这边也有问题要处理,许多货物都已经接近了售罄,算着时间,南海那边该送货来了才对。
总不可能顾少凌还要等着那些牲畜吧?
然就是两三天的功夫,果然是来了好消息,清唛河上一下挤满了小舟,是给南眉河边上的顾家大货船运送物资来县城里。
顾少凌这次没来,来的是个顾家小姐,是顾少凌的堂妹顾少鸢,但见她穿着一身简便的宝蓝色齐胸窄袖衣裳,头发高束,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但是行为举止间却满是自信。
顾羧一起来的,得了顾羧的指引,便朝周梨走来,同男子们一般抱拳和周梨行礼,便开门见山道:“我叫顾少鸢,是顾少凌的九妹。”说着指向后头那清唛河上堆满货物的小舟,“我哥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留在南海,一来是方便给屛玉县的货物采买,二来也能顾着家中。往后这就交给我来管,不知道周姑娘可是愿意?”
周梨笑道:“你兄长能叫你来,显然你也非那无能之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想着有些对不住你们顾家,本来途经南海,占了你们顾家的便宜就罢了,还要将顾家的人才都给挖过来。”
顾少鸢一听周梨也是将她夸赞做人才,一时哈哈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摆着手:“哎呀哎呀,什么人才嘛!这多不好意思?我其实是不成器,平日里还爱贪杯,顾少凌才叫我爹把我打发过来的。”
她一边说,那顾羧在一边拼命地挤着眼睛,分明就是在提醒她谨言慎行,但是这顾少鸢已经说得尽兴了,眼里哪里看得到顾羧的提示?
好叫周梨担心,顾羧因此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