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石守渊从梦中醒来,忽觉一阵腹痛。
“来人。”他呼唤守夜的小厮。
房门一声轻响,帐外亮起隐隐烛光。
石守渊只觉腹中钻心的疼,冷汗如虫子爬满全身,令他寒毛陡立。
他使出浑身力气扯开帐帘,喝道:“去,叫大夫来。”
帐外,一人持烛而立,静静看着他。
石守渊看清那人,蓦地一怔:“怎么是你?”
石夫人将烛台放到床边的矮几上,袖手站直。
石守渊定睛瞧她两眼。
自从上次百里嚣来到石府,揭穿石守渊有私生子一事,石夫人变得悒悒不乐,愁眉深锁。石守渊听她哭了几回,实在不想整日对着那张哀戚的脸,索性搬出后院,一人在前院独住。
此时却见石夫人面容平静,眼中依稀带着几分怜爱,仿佛回到两人举案齐眉的时候。
在这寂静的夜里,石夫人衣衫齐整,端庄地立在床前,石守渊见了,只觉哪里有种说不上的奇怪,但他腹中剧痛难忍,憋着声音道:“鹤冬和青松呢?他们都去哪儿了?我肚子疼,让他们去叫大夫。”
“他们连日伺候老爷辛苦了,”石夫人柔声道,“我给院里的小厮发了赏银,让他们喝酒去了。”
石守渊拽紧帐帘,吃力地坐起身:“其他人呢?我要叫大夫!”
“其他人也都歇下了,”石夫人轻声应道,“至于大夫,我晚些时候会叫。”
石守渊愣了下。
肚里的绞痛越来越厉害,像有一把刀挑起他的肠子,胡乱翻搅。
石守渊痛叫出声,捂着肚子蜷缩下去。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发出虚弱的喘息:“是你……”
他突然抬头,狠狠瞪着石夫人:“是你对不对?”
石夫人垂下眼帘,凄婉地笑了下:“夫君风寒未愈,本不该喝酒。”
石守渊听了这话,铁青的面色逐渐苍白,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你敢在酒里下毒?”
他今晚只饮了一杯酒,正是给苏青冉接风的那杯。
石夫人的脸色并不比他好看。
她人近中年,无论再怎么保养得宜,脸上仍然有着岁月的痕迹,这些日子她更比以往憔悴了不少,此时垂着双眼,不言不语,直如一尊泥塑一般。
石守渊十指扣紧床沿,厉声道:“你怎么敢!”
石夫人自从嫁给他,就没跟他红过脸,她遵守闺训,处处以夫为纲,纵是不高兴了,最多黯然神伤一阵,过后照旧对他嘘寒问暖。
石守渊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石夫人竟敢对他下毒!
他们成婚二十余载,石守渊自问已将石夫人拿捏得清清楚楚,却不想这个温良谦恭的女人有如此狠毒的一面。
“祝云枝!”石守渊叫出石夫人的闺名,“你疯了!”
他目眦欲裂,撑起身子爬出床沿,抬手向石夫人抓去:“你快给我解毒!给我解毒!”
石夫人被他疯狂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石守渊咚地一声摔下床,滚到她脚边。
他一把抓住石夫人的裙摆,从嗓子里挤出痛苦的喘息:“云枝,没了我,你怎么活?咱们的儿子怎么活?你快给我解毒,给我解毒呀!”
他声嘶力竭,用尽最大的嗓门狂吼,他以为自己的吼声震耳欲聋,然而在安静的屋里,竟如蚊吟一般。
石夫人低头看着他,犹豫片刻,忽地抬起右脚,将他踢开。
她扯回裙摆,默默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