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安宁摇头:“也非如此。当初有不少人求娶我娘,但我娘只看上了我爹。”
“你外公竟肯答应?”百里嚣问。
“不应也得应,我娘倔起来,十个我爹加上我外公也拉不回。”
“看来,你最像你娘。”百里嚣领教过雁安宁的倔脾气。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雁安宁唇边泛起一抹笑,“不过我娘可比我温柔多了。”
就是这样温柔的娘亲,成了他们家的另一根顶梁柱。
娘亲去后这个家几乎塌了一半,雁安宁亲眼看到父亲如何在短短几天内瘦得不成人样,哪怕他为了儿女重新振作起来,但雁安宁知道,她父亲的心上永远空了一块。
那是她与兄长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情深不寿,慧极易伤,他们雁家的男子大概都是如此。
她的父亲是这样,她的兄长也是这样。
段明月与皇帝成婚那日,她的兄长坐在高高的屋檐上,背脊挺直。他听着大典的钟声一道道敲响,青年眼中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沉了下去。
自那以后,雁安宁再没见过兄长肆意的笑容,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变得克制而稳重,将他所有的张扬埋在了过去。
他和父亲一样,爱一个人就爱入了骨血,一旦那人离开,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被狠狠剜去,那样的痛苦让雁安宁这个旁观者只是看着,就生出浓浓的无力与悲伤。
所以她并不期待太过刻骨铭心的感情,那样的感情固然很美好,付出的代价却未免太大。
雁安宁怕疼,她自问受不了那样的痛楚,对情之一字,她宁愿敬而远之。
她想起离散的家人,唇边的笑容渐渐淡了。
百里嚣见她怅然不语,手指轻轻一动。
雁安宁冷不丁脑门吃痛,骤然回神。
她捂住脑袋,不满地看向百里嚣。
他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敲她脑门,他以为他是啄木鸟吗?
百里嚣坦然接受她的怒视,哄姑娘什么的他不大会,但要转移雁安宁的注意,他早已得心应手。
“我的人明日出城,”他开口,“我今晚待不了多久,过会儿就要回去。”
雁安宁放下捂额的手:“你们明日就走?”
她微微一顿:“我那院子——”
“我会亲手交给你派来的人。”百里嚣截断她的话头。
雁安宁这才定了心:“不如我让他们今晚就来找你?”
百里嚣斜她一眼:“怕我反悔?”
雁安宁连忙摇头:“怕耽搁你明日的行程。”
百里嚣抱起双臂:“你就这么急着想我走?”
“不是。”雁安宁下意识道,“只是没想到你说走就要走了。”
早知如此,她刚才就不该与他理论那一通,倒像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这么一想,雁安宁的脸色就复杂了几分,她看看百里嚣:“你……路上小心。”
百里嚣呵地笑了笑:“就这一句?”
雁安宁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点心,想起街边那些熟悉的店铺。
她已预知京城将有大乱,而城中的百姓还对此一无所知。她不担心京城是否会失守,京城乃国之重地,防务最为坚固,石守渊既知青、云两州即将来犯,必会早作提防。
但战火一起,城中人心惶惶,待她出宫,不知外面又会是何光景,而那时的百里嚣怕是已经到了西南。
她望着桌子发了阵呆,蓦然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