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之,此乃陈同也!
陈同疾奔至马车前,遽然勒住马缰。
蕙兰素未见其如此惶恐惊悸,此刻他似乎无暇顾及礼数,口中连声高呼:“娘娘,速回宫,速回宫……”
蕙兰心倏忽提起,陈同之声色,令其胆战心惊,一时顾不得盘问林念瑶,起身便欲下车。
然林念瑶,却于此最后瞬间拦住蕙兰。
其神色惶遽,言道:“娘娘,遣人潜入青岩山之林家别院……切记,务必谨慎!”
蕙兰愕然呆望其林念瑶,于这刹那间,洞悉其林念瑶诸多闪烁其词背后之所有秘密,亦明了林乐瑶何以能操纵众人为其效命。
蕙兰下得马车,自林念瑶处之突破,令其心境平复许多。
遂问陈同:“何事?你已见到皇上?”
陈同面色凝滞,几近一字一顿:“娘娘,皇上已离去!”
蕙兰惑然视之,未能即刻明了其语意:“离去?已回宫?”
陈同摇头,声低沉:“皇上,亲征西北……昨夜子时,已率十万禁军,赶赴西北!”
闻此讯,蕙兰愕伫立原地,周遭诸物,仿若尽皆消散,眼前唯余苍茫一片。
死寂中,闻陈同之声,微微颤抖:“西北告急,匈奴两日前倾破奉河关,直逼锦安州。若锦安不守,将直接危及中原……朝中怨声载道,数老臣甚至直谏,言皆因皇上候敬国公而贻误战机,致奉河关失守……”
他惶恐地看了蕙兰一眼,声若蚊蝇:“听闻太后盛怒,在宫内大发雷霆,要召见娘娘您……”
蕙兰挺直地站在马车旁,一时间,心中似空似满,疼痛难忍。
慕容复在蕙兰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就这样悄然离去?
战事告急,危如累卵,蕙兰能想象他的忧心忡忡,也理解他的不辞而别。
但内心的茫然和对未知的恐惧,仍使蕙兰无所适从、手足无措。
她的脑海一片混乱,陈同刚才的话语,化作几个零散的词语,在她耳边不断回响:御驾亲征、西北告急、贻误战机、大发雷霆……
她该如何是好?
父母杳无音讯,慕容复远走西北。而本就对她心怀不满的太后,如今恐怕会因西北局势、因奉河关的失守,更加怪罪于她,对她愈加厌恶。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艰难处境!
陈同的这番话,温秋实和林念瑶显然也听到了。
此时,他们一个走近蕙兰几步,另一个掀开马车的帷幔,皆是满脸忧虑地看着她。
眼中的怜悯,反倒让蕙兰迅速清醒。
“事不宜迟,我必须赶快回去,以免端妃趁我不在搬弄是非,让事情难以收拾。
该面对的,终须面对。
虽然太后对我成见极深,虽然想到她的斥责难免心有畏惧,但我不会低声下气、忍气吞声的。
该有的申辩,一定要据理力争,绝不能任由太后将一切罪责都归咎于我和父亲。”
蕙兰长叹一声,向温秋实和林念瑶挥手道别,慨然道:“我要回宫了,你们……也尽快启程吧!”
温秋实仿若未闻,他凝视着蕙兰,嘴唇轻颤,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启齿。
他此去襄阳,将与林念瑶同行,结为夫妻,共度余生。
蕙兰明白,如今的局势,令温秋实不禁为她担忧;她也深知,纵使温秋实决心与林念瑶共度一生,但内心深处,对她仍有难以割舍的牵挂。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各自已有新的情感,当着林念瑶的面,他这般纠缠不清,只会给彼此徒增伤感,引发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
因此,蕙兰狠下心来,避开温秋实的目光,强颜欢笑地看着林念瑶,轻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见到你们在一起,我也算安心了。祝你们一路顺风,白头偕老!”
林念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感动的神情,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温和地说:“多谢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念瑶没齿难忘!”
时间紧迫,蕙兰只当林念瑶是在客气,并未深思她这句话的含意,便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这短短的一段路,蕙兰走得迅速,却又异常艰难。
她强忍着不回头,不想看见温秋实那黯然神伤的眼神。与温秋实相识相知的过往,如电影般在她心头闪过:童年的两小无猜,少年的情投意合,分别前夜的痛苦难当,重逢时的陌生疏离,最终的物是人非……
回忆令她满心酸楚,眼眶发热。
若无当初那场变故,此刻,她与他必当谨遵当时的婚约,相伴彼此左右,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
“后悔吗?”
蕙兰在心中默默自问。
嘴角扬起一抹倔强的微笑,她轻轻摇头。
无法改变的现实,后悔又有何用?瞻前顾后,从来不是她邓蕙兰的作风。
思菱扶蕙兰上了马车。
车夫迅速掉转车头,蕙兰不由自主地向外望去。只见温秋实仍站在原地,夏日的风拂过,吹起他的长衫,他宛如一尊静止的雕像。
片刻后,他终究还是转身,决然地登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各自疾驰而去,几乎擦身而过。
蕙兰要返回京城,而温秋实和林念瑶,则继续朝着襄阳的方向前行。
他们,最终背道而驰,迈向各自不同的人生。
陈同骑马跟上马车,焦急地说道:“娘娘坐好,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宫……太后召见娘娘,您若迟迟未到,她必会心生疑虑!”
蕙兰点点头,将林念瑶最后的话语告诉了陈同,嘱咐道:“回宫后,你立刻派人前往青岩山,设法潜入林家别院……那里,必定有本宫苦苦寻觅的证据。说不定,本宫的父母,就被关在那儿!”
蕙兰的话让陈同神色一紧,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随即严肃地点头应道:“放心吧娘娘,微臣先护送您回宫,然后亲自带人去青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