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进入到东宫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长孙无忌不喜欢走路,尤其是在这个炎热的七月。
坐在那里不动就一身汗,更不要说走在无遮拦的皇城里面了。
如今的长孙无忌身无一点职权。
在从辽东回来后,他太师长孙无忌与太傅房玄龄、太保萧瑀三人一起辞去三师官职。
房玄龄辞官一是年纪大了,二是心累了。
留守长安的一年,他和萧瑀整整斗了一年。
六十八岁的他知道要明哲保身了。
太保萧瑀是被动辞官的。
听说,颜白也仅仅是听说。
在留守洛阳的一年,因为和房玄龄不和,弹劾他的人很多。
直白的说他和同僚多不和,关系紧张。
李二忍他是因为这个小老头是真的忠诚耿直,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自己辞官,君臣有意,最后有个善终。
结果,因为这一次故意针对房玄龄过于明显。
他又不知道收敛,李二只能无奈的把萧瑀贬出京城。
这是萧瑀这个“杠精”的第六次被罢相。
他的离开也代表着隋朝旧臣这一派彻底的没有了和关陇这一派掰手腕的机会了。
也代表着老臣已经开始退场。
作为新秀的长孙家却如日中天。
虽然长孙无忌辞官了,但官场之事其实众人都明白。
有的时候退,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出来。
长孙无忌这次来东宫,就是以舅舅的身份来辅助太子处理国事的。
李承乾已经知道舅舅要来。
其实在他的心里他更希望来帮助自己的那个人是颜白。
最不济也是颜善或是裴行俭。
九成官之事青雀已经偷偷的告诉了自己。
李承乾不敢保证青雀说的是完全正确,但又不敢完全否认青雀说的就是错的。
自那开始,在李承乾心里就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
对比之下,李承乾还是觉得颜白更好一些。
从开始的开导自己,再到后面的帮助自己,颜白从未要求过自己要做一些什么。
李承乾到此刻还记得颜白曾经的一句笑谈。
他说,虽然你是太子,但咱们可以做兄弟。
今后哪怕我颜白混到吃屎,一定要留一口给李承乾。
李承乾记得自己当年哈哈大笑,王鹤年当场被气晕了过去。
病了好几日后又好了!
王鹤年曾说,自己是太子。
因为这两个字,就会有无数的朝臣前仆后继,砸锅卖铁,无怨无悔的付出。
因此,做事需要思量,不要让臣子看到自己的心。
要不怒不喜,不在人前展露喜好。
李承乾无法去反驳王鹤年的话。
因为他说的没有问题。
很多臣子就是这样的,如狂热的赌徒一般在自己身上下注。
从太子六率建立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明白。
但是,李承乾坚定的认为颜白不是的。
颜白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份,泉州生意也有李高明的一份。
是李高明,不是什么太子。
他如果真想在自己身上下注来给颜家博一个好的未来,那他为什么这十年来就不看自己一下?
以他的地位,他随便一个借口都能搪塞的过去。
让外人无话可说。
舅舅来了,李承乾收起心中的杂念迎了上去。
简单的寒暄几句之后,李承乾就开始请教问题。
首先是辽东一战后的民生恢复问题,这一次的大战几乎把作为后勤的幽州掏空。
辽东虽然大胜不假,但却让整个幽州、云中一带大片土地荒芜了。
青壮年都去运输粮草了,土地没有人种,自然荒芜了。
当皇帝把从高句丽带回来的几十万户高句丽人落户幽州以后,这个情况并没有好转。
反而让这个地区变得不稳定起来。
严格意义上说,原本仅需要民生恢复。
如今不仅要做民生恢复,还要尽快把这些高句丽人安置下来。
编民入册,开垦荒地。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又极难。
官员,工具,两个民族的融合,等诸多问题需要朝廷去解决。
“殿下,臣觉得得花钱,钱财的投入才能让这些流民安置,从而恢复民生!”
李承乾想了想,点了点头:
“舅舅言之有理,这几年朝廷支持商队,加上煤石,盐铁的利润户部有钱,钱财不是多大的问题!”
李承乾继续道:“钱能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是多大的问题。
我其实更担心朝廷把钱花了,却没有花到位,浪费了钱,也耽误了时间。”
长孙无忌赞同地点了点头:“殿下的意思是派谁来负责这件事对吧!”
李承乾点了点头:
“是这个理,这个人脑子一定要活,手腕要硬,大局观要强。
若随便派出一官吏,能力一般,怕适得其反!”
长孙无忌看了李承乾一眼,沉思不语。
他觉得太子心中已有人选,于是不敢贸然开口。
毕竟这是第一次和太子议事。
第一印象很关键。
见长孙无忌沉默不语,李承乾伸了个懒腰。
轻轻叩击了下桌面,小曹内侍端来了温度正好的茶水。
李承乾抿了一口,笑道:“舅舅那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对了,听说大表兄这几年因为姐姐的离去消沉了不少,不如让表兄负责这件事,顺便散散心?”
长孙无忌沉思了片刻。
太子说的很有理,但长孙无忌不想让长孙冲去。
就在昨日,他接到陛下的口书,遂上书推荐了裴行俭去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