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泽神色讶异。林修远跑来说沈翎给他下毒?
他直觉,这事儿有可能。
但作为秦铮的朋友,他自然站在沈翎这边。
“我给林大人号个脉。”薛清泽上前一步,伸手去抓林修远的手腕。
林修远避开的同时,眸光狠厉地望了沈翎一眼,而后快步走出灵堂,“我诚心来祭奠秦将军,你又故技重施,胡言乱语!简直不可理喻!”
直接否认他说过的话,倒打一耙。
沈翎靠在棺材上,目送林修远离开,垂眸微叹道,“阿铮,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呢?真是令人作呕。”
薛清泽神色莫名,“他真说你给他下毒?”
沈翎掸去身上灰土,淡淡道,“也不知道他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不找太医,竟来找我,真是可笑。我近日没出门,如何给他下毒?怕不是他得了妄想症。”
薛清泽也觉得林修远身体出了问题,不然不会病急乱投医。
他凝眸望着沈翎,“可还需要我做什么?”
沈翎摇头,“不必。薛太医请回吧。”
薛清泽离开将军府,心情有点郁闷。
少年时,他和秦铮同在国子监读书。
有次骑射课,薛清泽的马惊了,他心神俱裂,眼看着即将坠马,不死也残。是秦铮策马追上来,一把将薛清泽拽过去,救下了他。
原本薛清泽暗中跟秦铮较劲,想在学业上超越他。他选择骑射课也是因为秦铮是佼佼者,他不服,认为自己也能做到。
那次历险后,薛清泽服了秦铮,也感激他,主动示好,想跟他做朋友,却被拒绝了。
秦铮说他不需要朋友。
薛清泽气恼却无奈。很快选定他真正热爱的医术作为事业,而秦铮不久后便参军离开盛京。
后面秦铮归来,薛清泽的姐姐爱慕他,薛清泽大力撮合。
又被拒绝了。
关于两人是朋友这件事,薛清泽一直有点怀疑。他是真心的,但总记得秦铮说不需要。
直到沈翎出现,带来诸多变化。
秦铮送薛清泽雪莲,说他不是外人,让他给沈翎医治,不客气地找他要医官院考试资料。
薛清泽很高兴。在他看来,这是秦铮真把他当朋友的表现。
但与此同时,他却自以为是,从未正视过沈翎。
此刻想来,深感惭愧。
薛清泽的人生可谓一帆风顺,要什么有什么,出身贵族,家庭和睦,亲人关爱,他想学医术,便能拜太医院院首胡慈航为师,名声也素来极好。
而秦铮和沈翎的过往跟他相比,可谓凄惨。他们得到的一切,才是真正凭借自身努力而来的,没有助力,只有没完没了的麻烦阻碍。
他自认是秦铮的朋友,却并未尊重过他选择沈翎做妻子这件事,更没有尊重过沈翎。
秦铮不在了,薛清泽很想为沈翎做点什么,但她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遇到麻烦也不可能向他求助的。
马车行至半路,薛清泽突然开口,“去太医院。”
……
徐春当值,见薛清泽来,连忙起身招呼,“薛大人。”
薛清泽提出要看今日的脉案。
贵族或官员身体有恙,可以请太医出诊,也可到太医院看诊。当值太医负责整理当日所有诊脉记录,不可遗漏,亦不可外传。
除当值太医外,只有院首和他的爱徒薛清泽可以随时查阅太医院脉案。
徐春呈上今日脉案,“还有两位太医出诊,脉案尚未归档。”
“嗯。”薛清泽打开翻阅,皱眉道,“听说礼部林修远来过,为何没有记录?”
徐春心中一跳,斟酌道,“林大人只说没睡好,让下官号个脉……”他总不能说林修远来找他闲聊的。
薛清泽面色一沉,把手中册子拍在桌上,“太医院的规矩,徐大人不懂吗?”
徐春冷汗直冒,“是下官今日疏忽,想着也没给林大人开方子,就……”
薛清泽眸光如炬,徐春声音越来越弱,没敢再狡辩。
“现在补。”
徐春连忙应下,把册子拿去,当着薛清泽的面补上一页给林修远的诊疗记录。他答应林修远保密,不会留下记录,但没想到会被薛清泽发现。
如实补录后,徐春仍忐忑不已,担心薛清泽一个不高兴把他扫地出门……
“他可有中毒迹象?”薛清泽问。
徐春连忙摇头,“下官并未看出林大人有中毒迹象。男人身体出这种问题,也是不少的,林大人自述近日睡眠不佳,有盗汗症状。下官建议林大人找院首胡大人再看看。”
林修远或许最近没碰女人,自己也不知道那方面出事,才会直接来太医院找人把脉。想必听徐春说出肾虚二字,林修远就后悔不该来了,自不会再找胡慈航。
所以,他找上沈翎?
薛清泽只觉蹊跷。林修远怎会怀疑沈翎给他下毒?只是因为两人的矛盾,他身体异样第一时间怀疑沈翎所为?假如是她,那她是早就下了毒,还是近日才下的手?
想起先前闹到刑部的事,薛清泽猜测沈翎的毒术不一般。
再加上林修远年纪轻轻突然不行了,如果说是沈翎有意报复,太合理了。
徐春擦了一把汗,见薛清泽突然笑了,似乎想到什么令他心情愉悦的事。
眨眼再看,薛清泽又恢复平素云淡风轻的模样,“徐大人认为,林大人的病该如何处置?”
徐春以为薛清泽考他,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治。
却听薛清泽又道,“这位林大人后日就要与丞相府高小姐成亲。突然得了这种病……”
徐春精神一震,“薛大人的意思是,要知会丞相府吗?”
这不符合太医院为病人保密的规矩。
但凡事总有例外。如果高丞相日后得知他们太医院明知林修远不举,却不告知,害了他的女儿,或许会更麻烦。
“为了林大人的声誉,此事不可外传。”薛清泽起身,带走了脉案册。
徐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又想到薛清泽那个莫名的笑,直觉林修远要倒霉……但他跟林修远也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当然是自保为先。
……
后日就是高玉棠和林修远的婚期,丞相府各处已在筹备了。
薛清泽突然登门拜访,跟高丞相在外书房密谈片刻后,告辞离开。
高玉棠闻讯赶来,关切道,“薛太医走了?爹身体不适吗?”
丞相高秉德瘦高身材,蓄着精心修剪的胡子,儒雅温和,望着女儿长叹一声,“身体不适的另有其人。”
高玉棠美眸错愕,不解道,“谁?”
高秉德连连摇头,“那林修远,原看他一表人才,深得圣心,以为是个良配,没想到如此不中用,连个下堂妇都处置不好,声名败坏。为父不该为你定下这门亲事。”
高玉棠愣住,继而面露欣喜,“父亲是说,要取消我跟林修远的婚约吗?”
“你可喜欢他?”高秉德问。
高玉棠毫不犹豫地摇头,“半分都没有!我认识他时,他就是有夫之妇,如何配得上女儿?且他对沈氏那般绝情,人品可见一斑。只是父亲坚持,女儿也无可奈何。”
高秉德眸光微闪,“为父也看不上他,只因皇上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