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然叹了一口气,说起了似是无关的话题:“当初我去往昭和国,就是带着引他们内斗的目的。只有呼延氏自顾不暇,才不会有攻打宝月的主意。”
“故而自打与呼延庆成婚,侍寝后我都要偷着喝避子的汤药,一碗又一碗的凉药灌下去,就跟喝水似的,我还生怕自己一时疏忽,就会怀上属于昭和的孩子。好在后来回到故土,还有了薛涛,日子终于顺遂,可惜我伤了身子,孩子便成了一个无法实现的梦,调理了这许多年,我也始终没能做成母亲。”
提起此事,君之栋是有亏欠的。当年如果不是君安然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在宝月最无力的时候只身一人前往昭和斡旋,他初登大宝,怕是没有精力应对强敌。
君之栋很是感激:“为了宝月,为了朕,长姐受苦了。”
君安然有些苦楚:“皇上也知道,得您厚爱,我在宫里凌厉惯了,可唯独在薛涛面前,我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做她的好妻子。这么多年,我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说到底,这也是我们夫妻之间最遗憾的事情。”
因为君之栋记着自己的情谊,故而君安然从不需要邀功。今日她旧事重提,完全是为了保全丈夫:“我也是前些年偶然得知,薛涛科考之前与花溪镇的一个女子有过肌肤之亲,而纪长乐,正是他与那名女子所生,是薛涛的亲生女儿。”
君安然并没有留给君之栋发火的空档:“如今纪长乐生母已逝,如果再没有薛涛,就等同于一名孤女。这孩子之前……有些不顺,失去了过往的记忆,所以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正好有了眼下的契机,我才打算把她收到身边,心想缓和着慢慢相认,也算是一种慰籍。”
君安然说罢跪倒:“皇上,这件事我并不怪薛涛,能有一个孩子,亦是我的心愿。多年来薛涛暗中照顾云顶山,我也是知道的,不算他故意隐瞒。是安然自作主张,有损皇家的威严,您要罚就罚安然吧,请不要责怪薛涛和他的亲人。”
君安然怆然涕下,君之栋不忍心责怪:“长姐请起。”
“怪不得当年将薛涛指为驸马,他一百个不愿意。原来还有花溪镇这一段旧情,也怪朕太过心急。”君之栋说着,又提笔划去一个“谜”字,“且朕听闻纪长乐也颇得那些江湖人士疼惜,封她做郡主,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安抚。此事只要长姐不觉得委屈,便不必再提责罚的事了。”
君之栋说罢指着第三个“谜”字:“沈隐曾周游四方,在江湖上一呼百应,此次缉拿梦琪,他竟然比宫内侍卫的动作还快,实力不容小觑。”
“此番他又调阅了军机簿册和通关文牒,姜绍礼说他很在意安平十九年雍州一役。”君之栋陷入沉思,“这沈隐说是江湖游侠吧,却懂得宫中的规矩,说他敬畏朝堂吧,还余一些狂放不羁。他的过往在三年前突然断了,毫无头绪可抓,就连姜绍礼亲自去查,也没能发现蛛丝马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沈隐一派,虽说看起来落拓不羁,但却没有真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情。”君安然分析道,“他们整治的都是宝月的贪腐之人,所得财物也尽数散予穷困百姓,实在看不出有谋逆之举。”
“若沈隐真的有谋逆之心,就不会这么痛快的奉召入京了。”君之栋在第三个“谜”字上画了一个圈,“此人亦正亦邪,可顺可反,看不清,摸不透,终归是不太踏实。”
君安然建议:“长青宫的幕僚门客也有江湖人士,我会让他们留意着沈隐的动作。况且皇室宗亲里也有一些出挑的女子,江湖和朝堂缔结姻亲,就等于联结在了一起。能人异士大多个性鲜明,安然以为求同存异即可,想法子使其为朝堂所用,才是最好的结局。”
君之栋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而后将写着“谜”字的宣纸置于一旁。
“璟乾本性不坏,就是差一点天分。这些年皇后也该收收心了,想来安分守己也并非难事。”君之栋很是失望,对着君安然吩咐道,“太后那边朕就不过去了,你代为转达会更合适。看在太子妃为皇室绵延后嗣的功劳上,朕会让郑通返乡养老,若是再出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朕会一并清算,绝不姑息。”
“是。”君安然的回答简短而清晰。
纪长乐被君安然接来后,朔州的各人理所当然地在近前陪护。沈漠然让曹旺回沈府传个话,好让沈老夫人放心,自己则站在长青宫外面,始终挪不动步子。
毕竟是外男,代巧和悦心可不敢把人放进长青宫。刚好君安然从养心殿回来:“沈大人毕竟是乐安郡主的好友,探望一下不妨事。”
沈漠然靠近纪长乐的一瞬,忽闻一声嘤咛。纪长乐惨白的脸色、唇色,光是看着就令人心疼。
“我没有……不是我……”纪长乐在半昏半醒之间无力地摇晃着脑袋,双手不停地挥动,“不要过来……好疼……”
纪念怀当即湿了眼眶,颤着声轻抚纪长乐的额头:“长乐不怕……没事了……”
药仙仙则怕碰到她刚折了指甲的手指,紧紧把纪长乐的一双小手护住。
沈隐和沈漠然不好靠得太近,两颗心也是翻搅着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