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猎户家的门头上挂了一块白布,地上还有些并未燃尽的黄纸,素布裹住的灯笼随着微风一抖一抖,好似徐慧娘抽噎时颤动的双肩。
赵大宝停尸在灵堂正中,里里外外挂满了孝帘,赵石头看着身盖天地被的赵大宝眼眶发酸,终是默默地跪了下来,跟着徐慧娘一起往火盆里填纸钱。
赵大宝是昨天回的村,跟往常一样径直去了酒馆,店小二知道他酒量虽大却从不赖账,就任由这老主顾喝到尽兴。
眼看着外头天色已暗,赵大宝这才不紧不慢地结了酒钱,一步三晃地朝家去。
赵大宝途经浑水河时,那座他走了无数次的小木桥使了坏,凸起的橛子冷不防将他给绊了一跤。赵大宝醉得厉害,又没有防备,壮硕的身形稳不住,一下子就翻下了桥。
浑水河不算太深,水里却泥沙多、不透亮。赵大宝呛了几口水后顿觉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等到天亮被人发现时,早已没了气息。
老村长做事公道,把赵大宝褡裢里的财物如数奉还,徐慧娘又把家里能换钱的东西敛了敛,一并交给赵石头去置办。
大殓下葬已是三天后,赵大宝的棺木选的是好料子,葬礼简单却不寒酸,人死为大,村里的人们暂收了风言风语,就连王猎户一家都前来吊唁。
徐慧娘忧思过度,日益憔悴,渐渐地很难下床了。瞧病的郎中可怜他们孤儿寡母,每次看诊都是仅收点药材本钱。
赵石头隐隐不安,总爱追着郎中问:“我娘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啊?平日里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郎中不忍心说得太明,只告诉他最好多些陪伴。赵石头便不再出去打猎,尽可能多地守在母亲身边。
徐母也觉得慧娘可怜,只是徐父身子大不如前,她实在无力两边跑着照看。后来,徐母见赵石头孝顺又细心,这才暗自庆幸,当年从宫里要来了这男婴,也算没白冒险。
傍晚,赵石头早早地煎好了药,吹温了才交到母亲手中。徐慧娘服了药仍觉得没精神,赵石头便铺好了床褥,伺候着母亲睡下。
直到耳边响起了徐慧娘均匀地呼吸声,赵石头这才放了心,他帮母亲掖了掖被角,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门。
夜深人静之际,悲伤、无奈、担忧...种种复杂的情绪似乎商量好了一样,齐刷刷地一起翻涌起来。赵石头感觉自己被压得喘不上来气,像是快要窒息了一般。
此时此刻,他很想念一个人,一个最能抚他心、解他忧的小女子。
他看向天上的云,云里似有一张美丽的脸,他瞧见地上的树,仿佛那树影里也走出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就算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也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名字:盛流芳。
鬼使神差地,赵石头上了山。爬上念水庵后墙外的那棵大榕树,刚好能望到盛流芳的小院。
赵石头斜靠在大榕树的枝丫上,从灯光点点一直坐到了漆黑一片,许多美好又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有一回赵石头帮忙修好了盛流芳的纸鸢,那小丫头乐得手舞足蹈,二人一起将那只大蝴蝶放得好高好高;还有那些极好看的栗子糕,盛流芳每次都特意给他留一些,那是赵石头尝过的最好味道;盛流芳还会给赵石头讲她从孟安那里学到的诗词歌赋,逐字逐句赏析,任凭赵石头怎么问都不嫌烦;她也会聚精会神地听赵石头说故事,每每赵石头故意拉长语调卖关子,盛流芳就焦急地摇着他的胳膊催问“然后呢,然后呢”,使得赵石头忍不住弯起嘴角。
再难的日子,能有个对的人陪在身边,似乎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赵石头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水因鱼而活,鱼靠水而生。鱼水相依大概就是像他们这样吧,互相扶持,互相开解,既有设身处地的体谅,又有心照不宣的默契,若是这世上并无门第的阻隔该有多好,他们肯定能积攒起更多美好的回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