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冰清闻言一愣。
闻婉的死一直是二人心中的一道刺，这么多天，谁都未主动提起过，偶尔无意间提及，也都草草带过。
没想到，这个藏在两人中间的火药，还是炸了。
猝不及防。
易冰清坐在一片阴影里，眼角泛着红，别过脸去，语气中带着疲倦，“别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好，好，是我无理取闹。”愤怒彻底侵占了他的大脑。
说完，夏云扬撩起袍子，气呼呼地走出门外，消失在门廊的拐角。
门口缀着的水晶帘甩得颤颤巍巍，哗哗作响。
院内月色如霜，空气中裹挟着丝丝寒意。
一个修长挺拔的影子踏着几点星子，漫无目的地游荡。
离开主殿，夏云扬脑子一片混沌，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他面色通红，大口吸着凉气，身上尽是冷风都吹不散燥与热。
主殿后有个池塘，塘内种植的莲已经枯萎，只留残破的荷叶与孤零零的茎秆斜插在水中，随风来回摇荡着。
夏云扬不知不觉已来到池边。他盯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一头钻入水中。
“砰”的一声，人没入水中不踪影，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激起的波纹拍打的岸边，波澜久久未平。
半晌后，夜色再次陷入寂静。
虽然冬季只剩了个尾巴，但雪初化，晚上还是冷嗖嗖的。水面结了层薄薄的冰，夏云扬跳下去后冰顷刻破碎成小块，悠悠地浮在水面。
浸在冷水中半晌，他剧烈的心跳才缓缓恢复平静，脑子也清醒了。
猛然钻出水面，那种压抑的窒息感瞬间消失不见，水珠顺着额头、鼻梁淌下，夏云扬抬手抹了一把脸，重重地呼吸着空气，冰冷潮湿的空气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
被水打湿的袍子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的水带走了身体上的热意，心也渐渐冷静下来，就连剩下的一丝烦躁也被水冲走。
平静下来后，夏云扬恢复了些许理智，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他不免有些懊悔。
他怎么能跟师尊说出那种过分的话。
其实白洛洛走后，师尊已经放低身段，软下语气哄过自己了，可自己当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完全没听进去。
师尊在修真界独自走过了漫长的岁月，自然不懂得何为情爱。师尊不懂，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明说呢，非要绕来绕去让他去猜自己的心思。
自己确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但他也只是想知道自己在师尊心目中的地位，他不确定，他很想证明。
不好直接问，夏云扬只好借白洛洛一事借题发挥，虽然也有吃醋的成分在其中。可那人却不懂，只是一直重复解释对白洛洛并无情意。
有没有情意夏云扬心中自然清楚得很，这也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那人从未明确向自己承诺过什么，自从二人有过肌肤之亲后，他对自己的索取也是逆来顺受，从未拒绝。
这种感情，与其说是情孚意合，细想中更像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
易冰清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只有当年除妖时中了毒的那一晚的所作所为让他心中有愧，难以放下。很难说他主动提出与自己结为道侣时，是情意，还是责任。
也许一开始他与自己在一起，是一种责任，甚至奋不顾身救自己，亦是因为二人是师徒的关系，他不忍心见自己死在崇明山......
那师尊对自己，到底是与自己两情相悦？是师徒之情？
起初，夏云扬并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在别的事情上他向来自信，可唯独对易冰清，他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