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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1 / 2)

霁寒声带来的人并不算多,虞禾猜想,或许他也想留点时间,让她自己缓过来。如果他下定了决心,今日来的便不止是一些门人,而是众仙门的仙尊,至少连鹤道望也该在场。

而就在她开口说不愿意的瞬间,谢衡之掌心的白焰轰然而出,化为重重剑影,带着灼人的热度刺向四周的修士。

“走。”

虞禾不知所措间,谢衡之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

“虞禾”

霁寒声的呼喊从密集的风声与法器鸣响中传过来,她心中一紧,却也同时召出断流,催动剑招劈开层层围堵。

虞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似乎精进了不少,霁寒声迎上她的剑阵之时,明显有片刻的惊讶。

谢衡之并没有出全力,也依照约定不再滥伤无辜,虞禾出手之时,他甚至有意收手,在一旁指点她的剑招。

虞禾心乱如麻,一边打伤堵上来的修士,一边给说“对不住”,手上的剑招却是不曾停过。

然而有谢衡之在,要脱困并不是难事。

甩掉步步紧逼的仙门后,虞禾也不知该去哪儿,只是跟着谢衡之。直到被他带到了一个院落,她才渐渐回过神,环顾了一圈,一种熟悉感浮上心头。

“这里是荆城。”她看到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树,恍惚了一会儿,想起来这原来是她跟谢衡之在荆城的故居。

毕竟是很久以前的院子,看着似乎也被修葺过,不过还是保留了原貌。

“我重新买下了此处”,谢衡之说。

他从魔域出来后,寻到了当年同虞禾居住的宅院,又重新买了回来。

有时候他会住在婆罗山,有时候是这里,偶尔又是其他地方。眼看婆罗昙花开花谢,石榴也成熟了一遍又一遍,落在地上腐烂了许多次,来年再结果,周而复始。

直到现在,虞禾也回来了。

“只要拖过最后十几日,他们便不会再逼杀你。”

身前的人低下头,连眉眼也低垂着看她。仿佛九境与他无关,霁寒声的话也丝毫没有撼动他一丝一毫。

“不必再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责任,好好活着,一切与你无关。”

他说得很认真,语气却又不算冷硬,更像是恳切地劝说。

虞禾是他的失而复得,从没有任何人,任何物,让他想要紧握在手。

这浑浑噩噩的漫长光阴里,他杀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想要杀他。正道也好魔道也罢,他都走到了极致,可到头来,他不想做栖云仙府的掌门,也不想做什么魔王,他只愿意回到婆罗山,像从前一般,做她的谢筠。

“虞禾,你看看我。”

他仍在温声细语地安抚,劝慰。

其实早在之前,他便想过,将她好好地藏起来,无论她是什么选择,只要让她睡过去,一直睡到天火灭世之后,到那时候谁也不能逼她,她自己也不能了。

谢衡之很想这么做,但

他也很清楚,虞禾不愿意,她会伤心难过。

虞禾与谢衡之四目相对,原本混乱的心绪已经变得平静,只剩眼尾还有一抹红。

他牵起虞禾的手,垂下脑袋让她的手掌贴在颊边,清晰地感知着她的温度。

温暖的血液在皮下流过,她的脉搏一下又一下地颤动。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留住。

“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你想去哪儿都好。”

虞禾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刻,才出声问“你早就知道这些吗”

她的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到了眼下这个时候,责怪也无济于事。即便谢衡之早些将事实告诉她,除了增添她的痛苦以外,根本是无济于事。

正如谢衡之与霁寒声所说的那样,以他的行事作风,倘若能够有更好的办法,他不会眼看她陷入这般境地,必然是连他也寻不到一个两全之法。

“是。”

已知的答案,在听到的那一刻,还是令她哑然。

如今想来,一切都显得讽刺。

从前的谢衡之不在乎情意,只衡量利弊,永远能做出最理智的选择。当初他会为了保全师清灵杀她,如今又要保全她,冷眼看九境的浩劫发生。

他似乎永远都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我不管了。”

虞禾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倒霉过往,不禁别开脸,话里带着哭腔,咬牙道“我不愿意,为什么不如意的人总是我,我没有付音这样心善,也从来都不想做什么救世主,我只想要身边的人都平安无事,想要过安生的日子,护住我喜欢的一切,为什么这种事落在我身上”

虞禾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埋怨谢衡之,偏偏站在他昔日的立场来看,他每一次的选择已是衡量过的最优解。或者说她应该埋怨陆萍香的利用,埋怨付须臾将她当作算计谢衡之的工具。

他们所有人都与她无冤无仇,没人有非害她不可的理由,可就是她这么个不起眼的人物,却在最后成了这场阴谋中最关键的一环。

她本是这个故事的旁观者,被迫牵扯进来,随着他们的纠葛而沉浮,经历许许多多的身不由己,最后故事的收尾又阴差阳错交给了她,要由她决定这场牵扯整个九境的劫难。

她只想无愧于自己,现如今倒好,无愧自己,就要愧对九境,这算是什么事

谢衡之缓声道“待日后离开此处,所谓的浩劫,只是一场梦境。”

虞禾像是忽然被戳中了什么,原本浮动的不安的心绪,忽然间就平静了下来。

这些人和事,本来就只是故事而已,还有另一个世界等着她回去。

她垂下眼,怔愣着喃喃道“就只是一场梦而已。”

就像第一次离开一样,这个世界,就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只要她离开这里,就什么都不算数了。

纵使浩劫即将来临,普通人却还是要日复一日,专心过好眼下的

日子,他们相信正如千百年前一样,修士们会再次站出来,保卫凡间的安定,荡平魔乱阻止天火灭世,再次救九境于水火。

如果不出意外,虞禾觉得,自己也会像这些凡人一样,好似天塌下来,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什么牺牲什么拯救天下,原本就是与她毫无干系的字眼。

在旧宅歇息了一夜,虞禾卧枕难眠。

冷白的月辉穿过枝叶的缝隙,映照出一地斑驳树影,虞禾不由地想到在悔过峰修炼的日子。

悔过峰的杂活很多,她经常是天不亮出门,乘着月辉回房。她在竹林中练剑,透过变幻的月影,能看到夜幕下御风而过的修士。

她那个时候会想,谢衡之会不会也在这片月光下修炼。往后她也要好好修行,等她拜入姑射山,或许很久很久才能扬名,那个时候她的名号传进谢衡之的耳中,他会不会也在心底暗暗惊讶,他们那些吉光片羽般的过往,是否会再次浮现他心头。

“唉”想到过去的自己,虞禾忍不住长叹口气。

“想到什么了”谢衡之出声问她。

“一些旧事。”虞禾不好意思说,在她的想象中,此时的谢衡之还是栖云仙府的掌门,而她也该是好好修炼,或许偶尔能再听闻到对方的名姓,但不会有更多交集。一个是剑道顶峰,一个是姑射山修士,同道殊途。

当时想着还令她一阵怅然,现在看来,那样的结局已经是求之不得。

谢衡之似是能看穿她的心思,轻飘飘地说“无法改变之事,惋惜无用。”

虞禾努力想要转移注意,索性问他“说一说你在魔域的事吧。”

谢衡之煮了茶,清清淡淡的茶香弥漫在屋子里,因为虞禾好奇,他便坐在烛光中,一边翻过书页,一边说起他在魔域厮杀的过去,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是惊心动魄。

虞禾听着听着,忍不住想到陷入魔祸中的九境,转而又想到很快天火灭世,魔族也好凡人也好,都将不复存在,越想心情越沮丧,悠悠叹着气,也不知何时伏在谢衡之怀里睡去。

翌日晌午后,虞禾随着谢衡之出门,他忽然停下脚步,虞禾扭头看,才发现是一家糖水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