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禾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反正竹节虫每天都在那儿乱叫,来过罪牢的师兄师姐都被他恶心得不轻,让谢衡之削了他的舌头也算好事。
她现在最好奇的是谢衡之所说的命剑护体,她还在修士的第一层,那些高阶修士的东西她无法理解。就这样去问别人好像也很奇怪,而且悔过峰专于走剑道的人并不多,或许除了修炼,她也该看些书。
听人说,栖云仙府有着中州最多最全的藏书,仅次于存世最久远的姑射山一脉。
想要找与剑道有关的典籍,按理说应当去整理最为全面详细的剑宗,但虞禾丝毫没动过这个念头。除了剑宗以外,整个栖云仙府最大最全的藏书楼在玄宗的地界,离悔过峰也不算太远。
虞禾第一次去,站在石阶上仰望,屹立在山巅的书楼堪称遮云蔽日,宏伟得让人心惊,周围的千年古树在它面前也显得渺小。
此处自有阵法,用不着人看守,虞禾听说阵法还是鹤道望设下的,大家都觉着以鹤道望恶毒的品性,犯禁的下场一定很惨烈,因此阵法设立后就再没听见此处有偷书毁书的事。
书楼最高的三层,只有在仙府的执权之人能踏入,例如各位宗主长老,亦或是如谢衡之一般有威望的道君。
藏书楼里的弟子不算太多,都在各做个事。虞禾在书架前一排排走过,能听到脚下的木板发出细微的咔吱声,空气中也浮散着潮湿与发霉的气息。
就像修士一样,即使有修为与灵丹妙药,也不可能做到不死,这里的古籍有特殊的方式修护,时间久了依然不能做到完好如初。
由于百年前的弟子经常动用灵气取书,导致在藏书楼里一堆书在空中乱飞,几次撞到人引发争斗,后来设了禁制,修为再高的人到了藏书楼,都要老老实实用手取书。虞禾这样个子不高的,取书就显得格外费力了,一个站在窗边的弟子看到了她,走近替她将书取下来。
虞禾道谢的时候看清了对方的脸,发现她面色苍白,眼下泛着乌青,眼神空泛到有些吓人,像是生了是么大病。
她怕再看就不礼貌了,道了谢就连忙垂下眼。
不知道鹤道望设下的阵法与咒术到底有多严苛,让她翻书的动作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触发了什么惩戒的咒术。
虞禾背靠书架盘起腿坐在地上,书被翻开摊在腿上,她杵着脑袋翻到讲命剑的那一处仔细看起来。
书里说,修为极高超的剑修,可以将佩剑修成命剑,真正做到心与剑合,甚至元神与剑一体,剑便是他第二个身体,而身体则成了另一把剑,若能达到这种境界,就说明离练出心剑的那一日不远了。
总之就是,谢衡之下一次突破,就是他练出心剑之际,他极有可能会成为继两千年前的付须臾后,第二位练出心剑的修士。
虞禾理解不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这好几页她都只看出谢衡之很厉害很能打。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总算看到命剑护体心咒。
每当被施术者身中必死之伤,施术之人就会承担最致命的那部分伤害,且命剑会与被施术者相通。
也就是说,现在的破妄剑,也可以被她驭使。
虞禾翻到后面看解咒的法子,上面写着,除了施术之人身死,命剑自封外,还剩一个办法,就是施术之人亲手杀了被施术者。
虞禾张了张嘴,脏话在心里翻涌了一遍,考虑到这里是文雅的书楼,才强忍着没有说出口。
谁创下的咒术,只管用不管解,哪有这么极端的?
谢衡之显然能活很久,但她也不想死啊!
“这本书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太早。”
虞禾正苦恼地看着书上的字,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于是抬起头朝着陆萍香看过去。
他坐在轮椅上,身后推着他的人,依然是心智不全的白芝芝。
“陆长老怎么也在此处?”
“我来挑几本书册,不想竟会在此处遇上虞姑娘。”
“长老唤我虞禾就好,我跟长老原来真的有缘分。”虞禾合上书起身,说道:“也不知道该看点什么,就随便翻了一本,还真是半点没看懂。”
陆萍香笑了笑,说:“我虽不修剑道,但对剑术也略知一二,若你信得过,不如我替你挑上几本书,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遇上这种好事,虞禾当然不会拒绝。“那晚辈便多谢陆长老了。”
白芝芝按照陆萍香的意思推着他往前,虞禾就跟在他身侧。陆萍香拿一本,虞禾就立刻接过,他边走边说那些书的内容,每一本都很适用虞禾这样资质一般的初等剑修。
轮椅碾过年久的地板,发出的声响都带着一种沉闷。
“若是想修剑道,你们峰主就是个值得请教的人选,你们的处境也相似,若能让他……”陆萍香说着就没声了,而后也想到什么似地笑了起来。“罢了,你还是看书更好。这一年内勤加修炼,若能在三秋竞魁上有所成绩,拜入姑射山时便轻易许多,也许还能让你仰慕之人记住。”
虞禾听得一愣,什么仰慕之人,等她沉思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当初她跟陆萍香胡诌的,没想到陆萍香还记得这点。
她有点羞窘,说了声是就赶忙转移话题。“剑修都要看这些书吗?”
“也不全是,各宗有各宗的规矩,但教导弟子,多是因材施教。资质不同,修道的路也会有天差地别。”陆萍香说着,又指了一个位置,让虞禾将书取下来。“例如谢衡之……”
虞禾呼吸一滞,取书的动作也随之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天资太过出众,往往是靠悟性,在剑道上能做到无师自通。旁人苦练千万次的剑法,他看一眼便能学会,甚至连克制的招式都能想好。对于他这样的人,反而无法教导这些最简单的问题。”
虞禾听懂了陆萍香的意思,对于谢衡之来说,有些东西就是与生俱来的,不用人教也能悟透。常人修道路上遇到的难题,对于他而言,或许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他甚至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东西要从何处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