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大全嘴里,沈桃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上桥村。
她甚至透过李大全干巴巴的讲述,看到了惨烈的战场,看到了送家人出征的不舍,看到了望门盼君归却等到死讯的苦楚。
“那个里正还在吗?”
李大全:“在呢,还当里正呢。他三个儿子全送到战场上,一个都没回来。
后来抚恤金送回来,他全给了儿媳。还把儿媳收成义女,送她们出嫁了。”
沈桃感叹,这里正当真是个开明的,心中有大义,值得敬佩。
沈桃问:“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我想去探望他一下。”
李大全:“知道,往年徐大人都会自掏腰包给他送点米过来,去他家的路我熟悉。”
徐以德自掏腰包送米粮,这事沈桃还真不知道。
要是知道,她早替他宣扬宣扬,振他官威了。
李大全似是看出了沈桃的意思,道:“徐大人不让说。他说不想在这件事上出名,陆里正在自己村里还算有威信,旁人不说三道四。
要是这事传开,别的村的人都会在后背戳他脊梁骨,说他劝人当兵打仗,结果人全死外面了,损阴德。
老人家不容易,不该承受这些。”
沈桃更加感叹,看似平庸的徐以德大人,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看来不管是为官之道,还是为人之道,她还是太嫩,还是得学。
两人聊天的工夫,马车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
别人家都是围墙高高的,门前一扇大木门隔绝所有外人的视线。
可这户人家围墙极矮,门也是栅栏门,小黄狗悠闲的躺在院子中央晾肚皮晒太阳。
沈桃下马后,把马缰绳交给李大全,隔门喊:“陆里正在吗?”
李大全拴好马后走过来,“陆里正耳朵不好用,得大点声叫。”
李大全双手拢在嘴边,面目狰狞的嘶吼:“陆里正,陆里正你在不在。”
小黄狗爬起来冲李大全使劲叫。
不多时,屋门开了,走出佝偻老者。
李大全小声对沈桃念叨:“陆里正今年六十出头,儿子当兵后家里所有活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这些年也是磋磨够呛,老的快。”
外面的阳光刺眼,老者眯着眼看人,他认出李大全,笑眯眯道:“是李衙差,快快进来。”
老者拉开院门,呵斥小黄狗一边待着去,这才伸手引两人进门。
“陆里正。”李大全嗓音拔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屏县代任县令沈桃。”
老者回头,“哈?李小子,你说啥逃了?”
李大全头大,声音又拔高一度,“这是屏县代任县令沈桃。”
老者这才转身看向沈桃,神色严肃的打量。
就在沈桃以为老者不喜她时,老者忽然笑了,眸光中带着些许赞叹。
“老头子陆平川见过沈大人。这些天村子都传开了,说沈东家当上沈大人了,现在给灾民谋活路呢。
老头子最敬佩为民做主的好官,沈大人,你的名声我听的多了,你带着屏县谋求出路,老头子敬佩你啊。”
陆平川耳朵不好,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讲话有多大声。
沈桃耳朵震麻了,咋感觉夸人的话用吼的讲出来,和骂人没区别呢。
李大全小声道:“陆里正为人刚正,若是不喜一个人,绝对不会趋炎附势的拍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