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言闻言,顿时低垂眼眉,下意识将视线避开苏轻歌。
后者也被他这般模样弄得有些发笑。
“怎的?我会吃人不是?”
“不是。”
“莫非是觉得你我地位不同?”
“也不是。”
“那为何不敢看我?”
李君言深吸一口气:“名利地位皆为泡影,姑娘是苏国公之女,身份高贵不假。但小子也并非无能之辈,也不乏向死而生、独登青云的决绝!”
“之所以不敢看,不过是对姑娘心怀愧疚,故而恭敬。”
“呵……果然如父亲所说,口舌凌厉。”
苏轻歌笑道,而后眉眼骤然凝重:“只是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我自有三问,若能答出,我便认你为良人,便是嫁了也无怨无悔。”
“但若答不出,便是有陛下与娘娘为你说情,我也绝不将就!”
“姑娘请说。”
李君言淡笑道。
陡然抬眼挺胸,好似心中成竹。
“你且听好。”
苏轻歌说道:“一问天下,你观如今天下局势,应作何论?”
天下?
这问题可真够大的。
若是说宽了,便是口谈泛泛,若是说窄了,便心无点墨,眼界堪忧。
但李君言却并
不为难,不假思索,便是说道。
“这天下无非二字,成败。”
“如今大周国富民强,兵甲赫赫。虽北有凉地,南有南蛮,西有突厥,东有扶桑,便是矮逗丽之辈,尽管俯首称臣,也依旧贼心不死,但终究是乌合之众。”
“原因无他,君臣一心,百姓从命,若挥旗而指,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此为不败之地。”
“如今应做之事,便是安抚民心,民心定,则江山定,江山定,则万黎安,万黎安,则天下无我不可讨诛之贼!”
一番话铿锵至极。
便是看惯了金戈铁马杀伐意气的李玄武、苏靖二人,皆是愣在当场。
短短几句话中,竟是无尽杀伐之意扑面而来!
此子当真野心浩然!
苏轻歌对这般回答似乎也颇为满意,脸颊上泛起云霞。
回过神又问道:“你既然说要安万黎,如何做?”
“黎民安定,不过生计。翻遍史书,何尝有黎民安居乐业而造反先例?若非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安,谁愿将脑袋别于腰间,做斩首之事?”
“士农工商,士工且不提,商者赚取差利,被视为玩弄邪心无奸不商,向来打压。”
“农者虽在四者中是上乘,但终究虚名。历来耕者何时有其田?不过是豪强大户垄断田间,反倒以低廉价格,雇佣耕种罢了。”
“勤劳者无应得报酬,如何安心?”
“所要做的不过一点,散去大户手中田地,归还百姓手中,是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收。不出数年,百姓富庶。而后大力发展商界。”
“古往今来,利益与欲望,方才是进步的本源。便是帝王家说了要做何事,就算做了,也不过阳奉阴违摸鱼打水。”
“若是百姓自觉有
利可图,便当自发去做,到时集百姓之力,自当有我等难以相见的好东西横空而来。”
李君言想了想工业时代,忽然脱口而出,反正不管他们信不信,这便是历史。
苏轻歌脸上的云霞渐渐浓郁。
而李玄武死死盯着李君言,眉眼之中的喜悦难以言及。
他不是没有担心过李君言打小长在民间,行事思维沾染了草芥逻辑。
但如今看来,学识丰厚,一眼望穿!
本以为苏轻歌问这些问题,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却没想到,从李君言这里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回答!
此子,着实有帝王之相!
“第三……实不相瞒,我生时,母亲难产而亡,你既然被太医院众人尊称神医,不惜当众拜师,理应有解答的法子,愿闻其详。”
李君言深深看了她一眼。
难怪苏靖对这个女儿如此上心,不惜为此诛杀自己……
原来是有这个原因在。
心中对她更是升起些悲悯。
轻声说道。
“妇人产子,古来死者诸多。”
“我曾看过家传文卷,实乃生子之时,阴邪之气渗入体内,令妇人痛苦不已,多是因此苦痛而亡。”
“如今所能做的,不过是以烈火热水烧灼针线,但依旧难以控制。”
“正巧,我前些日子研制出一物,名为麻沸散。此物熬汤令孕妇饮下,顿失知觉,便是阴邪入体也并不疼痛。”
“便可趁此时破开腹部,取出孩儿再将其缝合。待产儿出生,药效过去,便自当醒来,整个过程无痛无难。”
“但这还不够……”
医术方面总算是李君言的老本行,顿时滔滔不绝。
说着时,全然没有注意到,边上几人的眼神,仿佛被火烧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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