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看过天上人间的戏,韩义也知道李呈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得不说,他整场戏的过程中都在思考以戏来应对辩论,甚至是舆论的可行性。结论是可行,但威力如何,他却无法估摸,因为以前没见过这种方式啊。
作为文坛巨擘,他当然知道舆论就是文人的命根子,李呈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建学院也好,或是印报纸也罢,无一不是想要掘他们的根。
不过他并没有跳出来斥责反对,而是静观,因为他不认为区区一个皇子能有多少威胁可言。在他看来,李呈想要挖他们的根,无异于痴人说梦。
文人讲究资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有话语权的,想在他这等大儒面前控制舆论,建办学院,没有他的同意,想都别想。
但是这凉州日报却是惊到他了,这与戏不同,乃是文字,对他而言自是熟悉。所以这报纸他一眼就知道有多大的威力,这可不得不防啊!
眼前的报纸,写的是一篇红楼梦的故事,排版相当美观,看起来赏心悦目的。而在结尾处,还另起一列,提了个问题:论高贵与低贱。
文中指出,高贵与低贱,仅仅是看出身么?
若一人出身好,却无德行,可称高贵?若一人忧国忧民,为国捐躯,仅因出身不佳,便为低贱?
这个问题的答案真是呼之欲出,作为文人,最重德行操守,又岂敢将无德之人奉为高贵?只不过这人人皆知的答案,真有那么轻易能说出口么?
甚至,这个答案从来少有人讨论,毕竟理想与现实终究存在巨大的差异。
“走,与老夫去天下第一楼瞧瞧。”
韩义颇为担忧,尤其是在凉州城如此风口浪尖之中,他想知道聚集在城中的文人士子是何反应。
戴上大兜帽,韩义与弟子匆匆来到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同样每日火爆,火锅烧烤着实让人满足口舌之欲,韩义也尝过其中的美食,确实让人难忘。而且价钱也不贵,只要不是太过穷酸,都能吃得起。
才刚刚进门呢,便见到每张桌子都在传阅着凉州日报。
这也不奇怪,因为凉州日报在天下第一楼本就是一张桌子摆一份,想不注意都难。况且红楼梦的故事早就在凉州传得沸沸扬扬,引起广泛讨论,如今都出了文字版,岂有不关注之理?
只不过红楼梦只是吸引人观看的前菜,而楼内所有人出声讨论的皆非红楼梦,而是结尾的那个问题。
“既出身名门,那自是高贵,这有何异议?”
“非也,所谓名门,乃是祖辈修身修德,为国效力而来。若后辈子弟有失德行,家道必败,名门不过一厢情愿,又何来高贵可言?”
“陈兄这话过于武断,名门之后,自是从小教养,岂会有失德行?”
“江兄此言才过于武断了吧,出身名门望族失德者还少么?高门大户衰败者更是比比皆是,何敢言高贵?”
“在下赞同陈兄所言,我等皆出自寒门,苦读圣贤之书,才造就如今之名望。若仅以出身论,我等岂非皆为低贱之人?”
“不错,历朝历代王侯将相,不乏出身卑贱之人,然何人敢说他们低贱?”
“正如昨日天上人间的戏,依在下看,倪二虽市井之徒,却多有侠义之举,与那仗势欺人无恶不作的世家公子相比,更显高贵。”
“说的好,正是此理!”
如这般讨论,几乎每张桌子都在进行。韩义听着这些话,眼中的忧色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