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36.哀悼葬礼一
安格朗沉思着。
他站在他旗舰的舰桥之上,蓝白相间的制服穿戴的很整齐。
这身衣服是战犬们在出发前托人制作的,它来自一个古老而久负盛名的制衣匠家族,他们的先祖据说曾给帝皇做过衣物。
战犬们并没有为这件衣服付出什么,那个家族在听见这套衣物是要献给一位即将回归帝国的原体后,便直截了当地将一切抛之脑后了。
衣服本身很宽松,但却显得严肃而优雅,两种颜色交相辉映。带来了一种平衡而微妙的气质。它简朴,但绝不失大气。
安格朗平日里不说话时就很严肃,而现在,借由这身衣服,以及那些垂在脑后的钢辫,他的严肃中便被迫地增添了一些更为可怕的东西但战犬们的原体并没有让这种东西模糊他的表情,他仍然显得平静。
“大人”
“你再拿那个称呼叫我一次,我就把你扔出去,卡雷利安。”安格朗转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相较于常人来说不那么温和的微笑。
他看向他的角斗士兄弟,后者耸了耸肩,用努凯里亚的一句谚语做了回答:“猛兽不会对石头下手。”
“我可不是什么猛兽,而你也不是石头。”
“我倒宁愿做个石头.”角斗士说。“我现在看见伱船上的这些大窗子还是觉得头昏。”
“看习惯就好了。”安格朗咧嘴一笑,声音残缺,但面容仍然平静。“这些星星可不会像沙子那样蛰你的脚。”
“是啊,但它们会吓死我。”卡雷利安叹了口气。
他以凡人的身份站在安格朗身边,但并不显得卑躬屈膝,而基因原体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他们交谈起来真的就像是一对兄弟。
卡恩把这件事尽收眼底,然后移开视线,对在舰桥门边站岗的另一名战犬轻轻地点了点头,后者以一个幅度微小的颔首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尽管二人都没说话,但卡恩能猜到他在说什么。
我也听不懂努凯里亚语!
“真的吗?你第一天上船的时候可是一整夜都没睡,克莱斯特都告诉我了。她说你一整晚都盯着窗子外面看个不停。”
卡雷利安笑了,角斗士用一种装出来的古怪语气粗声粗气地说了一长串的脏话,安格朗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卡雷利安的本事,是一个死去的、名为科鲁尔的角斗士的本事。
他在还活着的时候总是会这么讲话。被鞭打的时候说,被人揍的时候也说,吃不饱饭也要说,吃饱了还要说。除了睡觉,他的嘴巴就没停过。
当然,他已经永远闭嘴了。
但世界上仍然有人记得他。
不过,在笑过之后,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角斗士和他的巨人兄弟低着头,共同凝视起了舰桥那黑色的金属地面。在他们上方,有一面被鲜血从蓝白染红的巨大旗帜正在缓缓飘荡。吉尔伯德温和其他战死者的在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
“那个人他真的死了吗?”过了一会儿,卡雷利安如此询问。
“是的。”安格朗说。“他死了,卡恩亲眼看见了他的消逝。”
“卡恩?”
安格朗侧过头,用大拇指指了指他身后的人,代替了回答。
卡雷利安再度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再度开口:“他救了你,安格朗。”
“我知道。”
“还有那些蓝色的战士极限战士,是吗?还有他们,他们救了我们。”
“是的。”
“有多少人死了?”角斗士问。
“很多。”安格朗平静地回答,心中闪过了一个庞大的数字。他没有将它说出来的唯一理由,是因为卡雷利安并不理解这个数字的概念。他只需要说很多就够了,角斗士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
“都是为我们而死?”
“不。”安格朗低声回答。“是为我而死。”
“你是我们的兄弟,如果他们是为你而死,那他们也是为我们而死。”
“这不一样,卡雷利安。”安格朗轻轻地说。“他们是我的子嗣,他们的血管中流着我的血他们是为了来见我才被厄运缠身的,和你们无关。”
“那么,他呢?那个叫卡里尔洛哈尔斯的人?”角斗士仰起头,紧紧地盯着他的兄弟。“他的死总归是与我们有关的。”
安格朗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的兄弟姐妹们想做什么。他们想战斗,想复仇,就像他们过去一直所做的那样。
奴隶角斗士们在沙坑中会被逼迫与任何东西战斗,有时是互相战斗,有时是和危险的野兽战斗。死在另一个角斗士手中是一种幸运,但若是死在野兽手中,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抱怨,他们知道,有人会为他们复仇。
“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帮不上你的忙了,安格朗,或许我们从来就没帮上过.但我们不会就这样待在你的船上,慢慢地变成大腹便便的贵族。我们还是角斗士,我们从前为尊严与生存而战,现在也是。”
角斗士严肃地看着他的兄弟,几乎可称之为凝视与逼迫。
安格朗则平静地回望,摇了摇头:“你觉得我让你们上船是为了让你们变成贵族吗?”
“如果不战斗,我们迟早会变成和那些奴隶主一样的杂碎。”卡雷利安厌恶地说。“我们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但我们绝对不是蠢人,也不会让自己变成瞎子。”
“我们以前就看得出来你和我们的不同,所以我们现在也看得出来你的这艘船和你的这些战士到底是什么。你们是军队,安格朗,而这支军队都是由巨人组成的,这样的巨人”
他伸手指了指卡恩和舰桥上的其他战犬。
“他们穿着这样的铁甲,握着那样的利剑。而他们都听你的话,所以,你是什么?”
安格朗终于皱起眉,低声怒喝:“我不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畜生!”
“但我们呢?”角斗士问。
安格朗愣住了,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兄弟到底在说什么,短暂的半秒钟过后,他方才开始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