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微痒,何姒知道是小猴子在抗议,可她初心不变。
“那也挺好,他本就不是我的附属物。”
“小小执念,眼光倒是不错,”这一次,秦鉴没有掩饰眼中的惊叹,“你也算与众不同。”
“是古怪吧。”何姒自嘲地笑了笑,语意中难掩落寞。
“古怪,与众不同,独树一帜,特立独行,都是一个意思,”秦鉴说着慢悠悠地站起身,“你说他还记得,那便走吧。”
“你答应啦!”刚刚还占据视线的落寞仿佛被骤雨淋去,何姒脸上立马阳光灿烂起来,“我们怎么过去?”
“司机不就在门口等着呢。”
“司机?”没想到秦鉴早就算到了今日要出行,连司机都备好了,何姒心中更加钦佩起来。她朝门口看去,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影恰好也从门口闪了进来。
“范……范警官,他是司机?”
“荣幸之至,叫范警官就太生分了,你叫我小范就好。”范宇脸上完全没有偷听被戳破的尴尬,看起来比何姒都坦荡,“倒是我,应该叫你何小姐还是……何姨?”
“白骨那的事都处理好了?”秦鉴的话突得插入进来,看向范宇的眼神也带上几分厉色。
“开个玩笑,当然是何小姐了,”范宇打了个哈哈,“白骨那一时查不出什么,收尾工作交给小林他们了,就是邓主任说晚上到,还得麻烦秦叔去一趟。”
秦鉴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何姒见话题又被拉远,连忙催促道:“晚上还得赶回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这就出发。”范宇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脚步倒是立刻往门外走去。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这个城市已经变换了千百次面貌,负责指路的小猴子只剩下些微直觉,可范宇却要从他的指引中判断精准路线。他们一会驶上高架,一会穿进隧道,经常开着开着就一头扎进了死胡同,好不容易倒出来后又发现眼下是单行道。这趟都市探险令范宇逐渐失去好脾气的伪装,后座优哉游哉的两个人更是让他火气上涌——秦鉴当然沉迷于消消乐,而何姒则嚼着口香在闭目养神,范宇敢怒不敢言,只好把火气蔓延到正在车前忽左忽右飘摇的幽光身上。
“喂,死猴子,你到底认不认路啊,我都在这山里开了一个多小时了!”
说也巧了,他话音刚落,弯曲的山路戛然而止,原本被群山遮挡的视线也豁然开朗。
此时正值正午,理应秋日绚烂,可他们视线所及却是一片淡墨晕染的阴暗天空。脚下,山林还在不知疲倦地朝远处蜿蜒,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山间雾气,一切都模模糊糊得仿佛隐在水底,连草木都变得稀疏起来,露出根部斑驳的黄色泥土。就在这山与山之间,在业已凋零的林木丛中,有一处林子突兀地向天空涌起,仿佛灌注了四面八方全部的生命力。
一滴雨像是为了应景般从空中飘落。
“下雨了。”
何姒看看自己的指尖,又看看远处耸立的林子。不用小猴子再做指引,刚从车上下来的三个人,莫名地就认定了此趟的目的地。
“你看这雨……”范宇回头看着秦鉴,显然有所顾忌。
“来都来了,走吧。”秦鉴倒不在意,抬脚就向前走去。
秦鉴一马当先,何姒紧追其后,范宇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面,小猴子并没有因为家乡就在眼前而被兴奋冲昏头脑,反倒兢兢业业地护在何姒身侧,为她照亮脚下略显阴暗的路面,令范宇啧啧称奇。
“你怎么还不冲呀,该不会是近乡情怯了吧。”范宇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林中,没有人回答他,可他并不放弃,又继续调侃道:“何小姐可真是得了个好玩意,要是我绝对不会放他回去。”
“所以你也得不到。”细微的反抗声音从何姒身侧发出。
“哦哟,你会说话呀。”范宇终于得逞,刚刚当驾驶员的怨气还没散去,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声音的主人,“我还是
一团火焰腾地在范宇面前炸开,差点烧到他的眉毛,范宇吃了个大亏,嘴上却不饶人:“哟,还会放烟呢,不过现在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把你给浇灭了啊,要不哥哥我捡片叶子给你当雨伞?”
“小猴子,到我这里来,前面的路太暗了。”何姒护短,她不知范宇深浅,只好把小猴子召回来。
可范宇却不懂见好就收,仍旧撩拨着:“小虫子,这又是风又是雨的还挺冷,你看我们也是为了你才要受这个罪,要不你再变个火把给我暖暖手。”
“要不我给你暖暖手?”走在最前面的秦鉴停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
“算了,两个大男人手牵手有碍观瞻,我还得断后保护何小姐呢。”范宇吃瘪,连连摆手。
“噗呲。”何姒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路紧绷的心情也得到了缓和。她又回头看了范宇一眼,这人什么话都能接上,就凭这一点,实在也是个人才。
脚下落叶积重,盘根错节的藤蔓根茎掩埋在看不透的腐质中,山石嶙峋,黄土疏松,这一路十分难走,即使有秦鉴在前面帮她扫清障碍,何姒还是走得气喘吁吁,好在有范宇一路插科打诨,她的心情还算放松,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那片林前。
这个林子仿佛是从黄土坳地间凭空长出来的,与周围落寞的秋色格格不入,像是被神秘的力量包裹着,被定格在生机勃发的那一刻,时光只能从林外无可奈何地流过。
雨势更大了,何姒裹了裹风衣,跟随秦鉴的步伐,踏入晦暗不明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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