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以为依傍上郡主就高枕无忧了?”
眼神阴鹜的沈松将茶水送至唇边,瘦而阴狠的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沈昱,尘土一辈子就只能被踩在脚底下。就算有朝一日你成了金子,那你的身上也注定全是脚印。为兄知道,你有过人之处。你能忍,也能发狠,对父亲,对我,你的眼里想必也早就没了血脉亲情。”
他将烫手的茶水泼在跪在他身前的人影身上。
“当”地一声,
空茶杯砸碎在人影一动不动的膝盖边。
“跪上去。”
端坐高位的沈松对着面前的人下命令。
直到白袍少年将膝盖移至沾着软塌塌茶叶的碎片上,他才朗笑出声,手掌将上了年头的木椅扶手拍得邦邦响。
“沈昱啊沈昱,你可真会审时度势。不愧能吊得住那位恃宠而骄的傻郡主。”
他的声音陡然一降,倾下身盯住沈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可我要你永远记住,你的娘亲是如何病死在你的眼前,因为你的无能而油尽灯枯。哪怕你将来有一天出人头地,离了沈府独自高飞,我要你永永远远都记住,你这段不堪的被人踩入尘埃的过往。”
屋内女人微弱的呻吟隐隐约约传出来。
听到沈松与最开始提出援助截然相反的话术,沈昱“哗”地从碎瓷片中站起来,却在起身时被身后的家仆狠狠在腿弯甩了一棍。
他重新摔下去。
瓷片扎进白衣,膝盖和小腿上迅速染出一片细密的鲜红。
他抬头,用血淋淋的双手揪住沈松胸前整齐交叠的衣领,把他往下拽,目光中浮起一座冰山,“你说的,叫太医。”
“看不出,你竟然这么相信我这个长兄。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盼你娘死,已经盼了十五年。从你三岁被接回沈府,我就巴不得你们母子俩早日暴毙。你说,此刻,我会救她吗?”
沈松把他的手硬生生摘下,嫌弃那团血污,“你娘的血,可真是恶心。”
家仆怒冲上来,将暴起的沈昱摁在茶水弥漫的地面。
水珠从额发上滴落,沿着他的眉尾滑到眼角,模糊了沈昱的视线。他盯着那起身走向房门的男人,磨着牙齿,喉间发出怨毒的诅咒:“沈松,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这间他住了十几年的简陋厢房,在无数双脚的践踏下升起细细的烟灰,而沈松的背影在被阳光照射的烟灰中,格外刺目。
沈昱用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开钳制。
在冷眼中一手抚养他长大,用尽心血教他做人的女人,正在十几米外,那方小小的单板床榻上吐血不止。
而他却从来都不知晓她的病情,甚至前一晚还在因为她提点他莫要与郡主纠缠,将来只求得自己仕途顺遂,娶个贤淑姑娘便人生安好而怒而争执。
他以为,他快要熬出头,也快将她带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