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强的光投射而来,
周边很静,
有一声一声的虫鸣和窸窸窣窣的纸张翻动声。
江熙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陈旧的床榻上。
床很矮小,叠在旁边的灰色被褥也只是短短一卷。
房间的陈设相当简陋,光线也不太好,昏暗中,她看到床榻正对面那一方斑驳的木桌前,坐着一道小小的背影。
桌上一盏古铜色的油灯发出微弱光芒,照亮一小片天地。
江熙凝神。
看身形,坐着的大约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头发高挽,穿着不合身的蓝绸衫,衣摆从高脚椅直垂到地上。
他似乎在翻动书页,靠着灯下的光,轻声念着书上的文章。
窗外夜色黑沉,很静,
唯有空寂的虫鸣。
江熙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明明记得自己落水,然后,好像有人来救她。
她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对,当时那个人还嘴对嘴给她渡了空气,是谁来着?
江熙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她从并不舒服的床榻上起身,走向那个勤奋的孩子。
他完全没留意她的靠近,背挺得笔直,读着那听起来晦涩难懂的文字。
江熙怕惊到他,就轻声唤他一句:“小公子?”
可他像没听见。
她又唤。
他还是置若罔闻。
江熙走上前,想拍一拍他羸弱的肩,可她的手掌却穿过他的身体。
就像,她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魂魄。
此时,男孩合上明显泛黄发旧却页角整齐的书卷,抬头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格,小小的身体坐在黑色宽桌前,似乎在凝视遥不可及的梦。
江熙在他身后,只觉得他的背影没有一个孩童的天真,散发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孤独。
“吱呀”一声门响,
男孩立刻翻书,做出苦读的模样。
一位姿态年轻长相端庄的妇人进门,看出他的慌乱,脸上瞬间升起严厉之色,上前夺过他的书,斥责道:
“三日后,你父亲进宫参加太后寿宴,为娘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一同前往的机会,你岂敢不珍惜。”
男孩诺诺低头,可怜兮兮地说:“娘,我困。”
妇人秀丽的眼中有一丝不忍,咬着嘴唇抽过油亮的戒尺,命他伸手,一下一下甩在他手心,恨恨说道:“沈昱,你不争气,你父亲眼中便再也看不见你。”
江熙有点发怔,
沈昱?
这一对比,这男孩还没长开的稚嫩五官,确实像那个总是冷脸的沈三郎。
她隐约记起那句“解锁人物背景”,懂得玩家是在看沈昱的过往经历。
没意思。
江熙有点无聊。
她只在乎未来的走向,这过去的背景有什么好了解的。
见这边似乎要爆发母子矛盾,她又躺回那床上,打算把这段时间睡过去。
反正也不需要她提供观看视角,这种无关紧要的情节,还没她睡觉来得重要。
江熙闭着眼睛。
那边抽泣和训斥的声音吵得她太阳穴直跳,
有必要这么严厉吗,
他不过是个孩子。
她往里翻身,
戒尺抽打手心的响亮声音依旧萦绕耳边。
江熙受不了这种苛责,心中憋闷,干脆起身下床,打算出了这屋子去逛逛。
她才站起身,就见脚下青色地砖闪动变幻,极速的光带仿佛一条湍急的河流,从她绣着金花的鞋面穿梭而过。
桌前,那一盏昏黄化成一团膨胀的虚光,包裹住模糊的蓝色背影,像一条钟摆来回摇晃。一切周遭的事物都在动,仿佛极速拨动下的万花筒,疯狂旋转,声音逐渐抽离。
白茫茫的光大涨,
江熙用手遮住眼睛,
那忽远忽近的抽泣声远去,
再也听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轰隆雷响,
江熙拿开手,
入眼便是压在头顶的密布的黑云,天沉得难以辨别白天黑夜。
她站在一处青阶石岩上,
狂风大作,吹得树丛哗啦作响。
而一旁雕梁画栋的长廊里,一个身着碧荷暗纹官袍的男人,抬手取下官帽,搁在方形石桌上。
他蓄着羊角胡的脸上,狭长的眼睛目光犀利,盯着脚边跪下的孩子,发出一声嘲弄的冷哼,“你小小年纪,心胸竟狭隘至此,只因嫉妒阿浩写的诗稿胜过你,便放火烧了整座书房!”
“父亲,儿臣冤枉……”
男孩抬起头。
他比先前的场景长大了些,似乎有八九岁,仰头时下颌线清晰,一双黑色眼睛清亮,整体的面容越发和后来的沈昱相似。
男人却不待他解释,便恼怒拍桌,“府内证人无数,事到如此,你还意欲狡辩!”
说完愤然起身,墨色袖袍无情地甩在他脸上,“你便跪在这,何时知错何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