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玉着急忙慌的将红绸往脖子上一套,随后马将军狠狠一夹马腹,马儿吃痛,疯一般的跑了出去。
而谢德树已经带着人应敌,遥遥看着那位马将军带着方如玉疯狂奔向泸州的方向,登时大怒:“好哇,原来这对狗男女早已经投了金州府!”
随后谢德树心里升起一抹恐慌。
今日君山大营那边震动,两百里外都听见了这动静,而方如玉又在这个时候逃跑,这是不是意味着…明王殿下出了什么意外?
——轰隆隆
令琼州士兵们心惊胆战噩梦再临的火器又出现了。
随着火器的出现,只听见连续不断“砰砰砰”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城墙被击穿、城墙上的士兵被炸飞,高越数十米的城墙此刻就犹如软绵绵的豆腐一般,被击出无数个大洞。
城墙坍塌着,城门大开,降维的打击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
光凭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拦。
而方如玉死死抱着马将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根本找不到北。
他们一跃入洪州的地界,看见的便全是寸发长衣长袖的金州府士兵。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明王已死,投降不杀,发粮分田!穿衣吃饭!”
很快,无数的声音汇聚成浪,形成一股振聋发聩的声音。
——明王已死,投降不杀,发粮分田!穿衣吃饭!
喊的人越来越多,那声音自然也越来越大。
方如玉有些震惊:“这些人如何知道周衡已经死了?”
马耀略一思索,“他们不知道。”
“那为何——”
马耀微勾唇角,“这是金州府的战术。没看见琼州府那边军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吗?战场上最怕的就是军心溃散,更何况这种事情也无法查证,现在该谢将军头疼了——”
很快有人打马而来,看他胸前佩戴的胸章,应在军中地位不低。
马将军和方如玉两人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他们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山林中乱晃,加之脖子上耀眼的红绸,很难不引起人注视。
“是琼州来的马耀小将军吧?”他又偏头看了一眼方如玉,随后笑道,“方老师?”
方如玉万没料到还有人认识她,这一看才知道是熟人,随后她情绪难免有些激动,“您是…田小虎的父亲?”
“没错。犬子之前是您的学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真是不好意思,这些年我都征战在外,很少管那小子。”
方如玉连呼不敢。
那位将军看着凶神恶煞,此刻在儿子老师面前,却显得有些腼腆,“二位顺着这个方向去,脖子上的红绸千万不要丢,我们的士兵出发前被嘱咐过,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凡是琼州那边的内应都用红绸套在脖子上,以示区分。现在战场上刀剑无言,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再往前走十几里路,自然有专人接应二位!”
战局已经全开,没有寒暄说话的时间,马耀带着方如玉很快消失在这片焦土之中。
果然跑了大约十几里路,正式进入洪州方向后,路边停了一辆马车,而迎接他们的人只有寥寥四人。
不过很明显,其中一人身份贵重,否则方如玉不会急急下马前去拜见。
马耀初来乍到,是什么都不懂,什么人都不认识,全靠察言观色。
他隐隐感觉到面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应是金州府某个位高权重之人,可乍然听到方如玉那一句“周秘书”,马耀还是有些吃惊。
秘书啊。
他去金州府的时候就知道,秘书等同于幕僚师爷,只不过是有品级的那种,而且也需通过正式考核。
上至徐振英,下至县令,身边都会有秘书的存在。
只不过这位周秘书,又是何方神圣呢?
观她行为举止,颇有世家贵女之风,眼神柔和,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可光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便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这样的气度,难不成是昭王殿下的秘书?
马耀心里一紧,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去看方如玉的脸色。
只见那位周秘书上前一步,亲热的拉着方如玉的手,“方小姐,一路辛苦,快快上马,车内准备了换洗的衣物,您收拾好。殿下已经在泸州等你许久了。”
方如玉又惊又喜,“殿下当真是为了我来的泸州?”
“当然。殿下路上还念叨着呢,说要去接一位旧友。”
马耀立刻收回视线,心中却在狂跳。
天爷,昭王殿下的秘书竟然真的亲自来接他们!
这是何等的荣耀!
虽说马耀心中清楚,这份荣耀是独属于方如玉的。这位方家姑娘还真是不得了,敢只身入敌营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刺杀明王!
他甚至都没看懂,方如玉到底做了什么,就能让整个库房堡垒夷为平地。
可以想见,凭借除去明王和明王手底下百官这一功劳,方如玉在金州府怕是可以横着走!
更别提,金州府那边大兴女人做官!
说不准,方如玉回去以后就会拜相封侯,甚至成为他的上峰也未可知。
马耀心里本来觉得还有些怪怪的,毕竟琼州府的官场上可从来没有女人,想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以后却少不得要在女人手底下过活。
不过马耀也想得开,既然早就投靠了金州府,那么一举一动都得向金州府靠拢。
“您是琼州府的马将军吧?”周厚芳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小伙,明显看得出来,此人初到金州府的地界,显得很是紧张,她便笑着道,“不必紧张,我们殿下人很亲和的,这次多亏潜伏在琼州府的兄弟们,否则东进不会这么顺利。你放心,你们的功劳,殿下心中都有数。”
一席话,说得马耀登时热血沸腾!
“马将军身上还有血,衣冠不整,不如也去梳洗一番,我带你们去面见殿下。”
马耀抱拳领命。
而方如玉却拉着周厚芳的手,急不可耐的问道:“周秘书,我的家人…我爹娘他们可还好?我妹妹呢?”
周厚芳笑道:“都好,都好,只是被夺了职,对你多有埋怨,受些冷言冷语罢了。不过你放心,殿下一直派人保护着他们呢。”
方如玉登时掉下泪来,“是我连累他们了。”
“怎么能说是连累?你这是为国效力。有多少人渴望这种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没有呢。”周厚芳拿帕子擦方如玉的眼泪,“你解决了东境之困,可谓是衣锦还乡,是整个金州府的大功臣!殿下的意思是让编辑部这个月重点写你的故事,为你正名,为方家正名,你把心放肚子里,准备好风风光光的回去!”
方如玉强忍着情绪,连累来的又惊又怕如履薄冰,让她觉得好生疲累,此刻见了金州府的熟人,她才觉得,自己真的回家了。
脑子里的那根弦也松了一些,整个人从巨大的情绪之中抽离出来,让她险些没办法登上马车。
还好那两个女兵及时扶住了她。
等换好衣裳以后,马耀和方如玉、周厚芳共处一辆马车之中。
马耀自然是极其的不适应。
且不说在大周朝,只有父女、夫妻、兄妹姐弟才能独处一室,更不必说这一路上护送他们的还是女兵。
马耀三番四次的想要拒绝,可又一想到他不过是琼州的降臣,身份尴尬,又是搭着方如玉这么个大功臣才有坐马车的待遇,再提要求反而显得他不知好歹。
他不断的说服自己,金州府那边都是这个风气,他从现在开始,必须适应。
是以,他只好忍着,和两个陌生女人共处幽闭的马车之中。
好在周厚芳很快问了一个他十分感兴趣却没来得及问的问题:“方小姐,能否说说现在琼州府什么情况?”
方如玉调整了心绪,只不过刚经历了一场暴乱,很明显她还是有些紧张,脸色隐隐发白,“从王三娘那里弄来的几百斤火药,全都在库房爆炸了。”
“难怪今日地动山摇。”周厚芳点头,“能确认周衡身死吗?”
提到周衡,方如玉微微咬住下唇,心中情绪变得十分复杂。
“我无法确认,只能推理。”方如玉抬眸,眼神刹那变得决绝坚定,“我告诉他们,火药不能受潮,而面粉可以吸收空气中的水分,让火药更快风干。他们将面粉洒向空中,并点燃了火折子。当时周衡和琼州的文武百官就在库房门外,离火源不过十米距离。”
周厚芳点头,“我明白了。”
方如玉胸脯起伏,吐出一口浊气来,“但是为了确保他的死讯,你们最好还是派人去搜查一番。直到找出他的尸体为止。”
“好,我会如实禀报殿下的。”
而坐在一侧的马耀,心中很是纳闷为何那库房就爆炸了?
当时那火折子离火药那么远,连火药的影子都没挨着,怎么就突然爆炸了?
可观周厚芳之神情,似乎明白这其中关窍。
现在想想,马耀心中也是后怕。
他当时也站在那库房门口之外,若非他提前收到自己的任务,说是要保护方如玉,因此当时才多留意了几分。
他注意到方如玉跑得跌跌撞撞,心中好奇,便跟了上去,谁知竟是死里逃生!
马耀不由得抓耳挠腮,终究没忍住,“方小姐,为何当时那火折子离火药那么远也会爆炸?”
“成堆的面粉没办法被明火点燃,但飘散在空气中的面粉与氧气结合,遇到明火便会爆炸。所以库房的爆炸不是因为火药,而是因为面粉,面粉燃烧,引起了火药的爆炸。”
马耀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面粉、什么明火、什么氧气的。
周厚芳微微一笑,“小马将军不必着急,这些知识我们金州府扫盲中级班里都有。到时候你去上了课,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