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贵连忙喊:“那你赶紧把娘扶着——”
徐慧鸣便道:“爹你别急,我背着祖母走!”
徐慧嘉冲过来,嫌弃的看了徐慧鸣那瘦弱的小身板一眼,冷哼一声:“就你也背得动祖母,起开点,我来。”
徐慧嘉又扭头冲黄翠娥道:“娘,你别收拾了,赶紧的,逃命要紧啊——”
黄翠娥老大不快,“催催催,催命啊……”
话虽这样说着,到底没去继续薅人家的院子,黄翠娥手里提着那两颗大白菜,怀里抱着一个铁锅,头上挂着一把烂伞,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她一面跑一面叫唤:“哎哟,真是倒了大霉啊,这流放都快赶上逃难了——”
而前方赵班头和明小双已经带着人往前走,队伍一开始还稀稀拉拉,有抱怨命苦的,有报侥幸心理的,有不屑一顾的,可伴随着徐青莺带着三房人率先不要命的逃了去,众人这才心有恐慌,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
“哎呀,徐姑娘都跑了,咱们也别磨蹭了,赶紧走吧——”
“天爷啊,这还不如一刀给我们个痛快呢。这粮食都被抢了,咱们路上吃啥呀——”
“徐姑娘他们不是去救了吗,为什么没把我的娃带回来啊——”
引章虽说是他女儿,可流放路上,粮食都不够吃,他也不想带这么多累赘上路。
这深林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落了单,那就只能等死!
“假情假意!”
徐青莺也管不了许多了,跟着众人有样学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少人也不管什么形象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只顾哼哧哼哧的大喘气。
整支队伍沉浸在痛失亲人和逃命的气氛中,众人皆沉默不语的低头赶路。
“休息够了,都给我站起来继续走!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这是在逃命,不想死的跟紧点!跑得慢的,跟不上的,你们自求多福吧!反正流放路上总要死人,自己不想活也别拖累别人!”
众人一听,全都望过去。
徐青莺眼看李招娣的脸色慢慢发青,瞳孔有些扩散,当下急道:“不好,她这一口气上不来!”
众人你扶着我,我掺着你,跌跌撞撞的往深山里跑去。
曹琴儿说到后面声嘶力竭,面容扭曲,犹如疯妇。
“这黑灯瞎火的,我也辨不清方向了。我只记得附近有个安平县,离先前那村子大约有百里路左右。”
曹琴儿扯着李招娣的手,“啪啪”的就往自己脸上招呼,打得又重又狠,声音清脆,毫不留情。
李招娣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似乎有些踹不上气,下一秒眼前一黑,便倒了过去。
就说万一碰上个什么狮子老虎的,这一行人至少要损失一半。
“你这死丫头,难道引章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走了难道我就不伤心?你个丧了良心的,你怎么没把引章带回来啊——她还那么小…我的引章啊,你咋这么命苦啊……”
徐青莺不由得绝望。
“招娣!”曹琴儿也吓坏了,几乎是连滚带爬过去,搂着招娣不松手,“儿啊,你可别吓娘啊!你快醒醒!”
“这天杀的流寇!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哇……”
此时偏方老太太站起来,看向曹琴儿的泪脸满脸怒意:“曹琴儿,你有什么脸面在这哭丧,你家引章不就是你害死的吗?!”
“招娣!”
月黑风高,一行人继续抹黑往前走。
方老太太冷哼一声,又想起往日引章那小姑娘乖巧懂事的模样,心里早已窝火得不行,完全不顾曹琴儿惨白的脸,扯着嗓门说道:“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别人不知道你曹琴儿是个什么烂货,我却看得真真的!当时流寇来的时候,你抱着你儿子就往屋里躲,引章想跟着你一起,你不仅不许,还一把推开她,说衣柜里藏不下两个人,让她自己找地方躲起来,我说的是也不是?!”
五年,家中哪有那么多粮食。
他们现在就只有村子里那几个老人剩下的一点口粮,也不多,最多维持一两日,他们就会面临深山迷路、弹尽粮绝、天气严寒等极端情况。
“你别嚎了,好歹命保住了。”
看着曹琴儿癫狂的样子,先前还阴阳怪气的众人心底终究是有些不忍。
徐青莺眼见估计他们已经奔袭了差不多几公里,加之是晚上,想来他们应该也追不上来,便提议大家休息一炷香时间,喘口气再走。
他们几乎所有值钱的都被抢走了,干粮、衣裳、蓑衣、药品,那帮流民是能抢的都抢走了。
众人手忙脚乱的的一通操作,又是掐人中,又是刺大穴,又是拍她脸,李招娣这口气终于提上来,幽幽转醒。
“这都是命啊……”
“咱们这一逃,跟金州那帮流民有啥子区别……”
曹琴儿一把狠狠抱着李大郎,神色有些癫狂,“老虔婆,你就是羡慕我有儿子,我告诉你,我对我儿子这么好,等他以后当了大官,一定会好好孝敬我这个嫡母!女儿再好有什么用,女儿亲生的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别人家的!我凭什么要对她们好?!”
大周朝姑娘一般十七八岁才出嫁,也就是说,他还得养李引章至少五年。
可她也说不出怪罪的话来。
她精神高度紧张,沿途一直竖起戒备,仔细听着附近有没有马蹄声,还好,那帮人似乎并没有追来,可是那也不能代表他们现在就安全了。
更何况还有未知的明天。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肾上腺素会飙升,一放松下来只会更累。
年青的背着老的,妇人背着小孩,走在前头的人也不管后面的人跟不跟上,反正是脚下不停一直往前走。
赵班头留恋的望着身下的那坐骑,虽是不忍,却也别无办法,“大妹子,实在没粮食,咱们就杀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