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世人视皇上为铁石心肠,但他对待旧部却极重情谊,周骥所犯之事,在他眼中实乃微不足道。
蓝玉等人虽屡次触犯国法,皇上仍对他们宽宏大量,相较之下,周骥之事相较于蓝玉之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即便真要追究,皇上大可只处置周骥一人,如今却选择了满门抄斩,可见其背后的罪行绝非仅仅宫廷之乱那么简单。
此事一时之间成为朝廷的一大悬案,众人谈及此事,无不讳莫如深。
然而,风波并未平息。
何广义再度前往户部衙门,寻访户部侍郎傅友文。
此刻,面对锦衣卫的登门造访,傅友文心中已然忐忑不安。
他虽曾与江夏侯周德兴有过交情,但那已是陈年旧事。
他揣测锦衣卫是否欲借此机会再度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清洗,如同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李善长案那般。
他知道锦衣卫惯于编织重大案件,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这群冷酷的执行者定能牵扯出无数人马,直至满足皇上的心意。
这份恐惧如同阴霾一般笼罩在傅友文心头。
好在,锦衣卫此次并非针对他而来。
“傅侍郎,关于江夏侯抄家一事,还需请您协助我等一同前往清点,以防有人趁机中饱私囊。”
听完此言,傅友文才松了一口气,应声道:“好。”
抄家之事,锦衣卫可谓驾轻就熟,纵使派遣五十名锦衣卫及户部六名胥吏共同参与,亦耗费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
最终清点出白银七万九千两,加上各类珠宝及违禁书画等物,总价值高达十六万四千两!
看到这笔庞大的数额,傅友文不禁愕然失色。
“皇上对于这些财物有何处置指示?”
傅友文问向何广义。
何广义摇头回应:“傅大人,不如我们亲自去请示一下皇上的意见如何?”
傅友文点头赞同:“正该如此。”
然而,跟随何广义出门后,傅友文发现他并未径直走向皇宫。
他急忙叫住了何广义:“何大人,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何广义摇头否定:“没有。”
傅友文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步伐也随之减慢。
不去皇宫……!
难道皇上又是在朱怀那里吗?
随着何广义的脚步,傅友文心跳愈发加速。
果不其然,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朱怀府邸!
他极力抑制住呼吸,跟着何广义步入朱府大厅。
皇上正在摇椅上享受午后阳光,而朱怀则是挽起袖子,在暖棚内细心浇水。
暖棚内人影忙碌。
朱怀一身泥土走出,又抓了把稻米喂食雏鸡,这才注意到院中愣住的傅友文,以及在一旁恭敬站立的何广义。
傅友文尽力稳住情绪,走向皇上面前,恭敬地道:“皇老爷子。”
朱元璋慵懒地翻了个身,继续沐浴阳光,随口吩咐道:“此案由朱怀督办,有什么事问他就行。”
傅友文险些惊跳起来,竭力按捺住内心的剧震,呆滞地看向朱怀。
朱怀微笑依旧,阳光下的温和面孔,在傅友文此刻的眼中,却显得如此恐怖,如此狰狞!
他内心剧烈颤抖不已。
皇上竟然说此案是由朱怀督办,可是,可是对方可是江夏侯啊!一位拥有侯爵地位的大明显赫贵族!
三百多人的命运,就在那外表温煦微笑的少年手中骤然消逝!
而他,竟然心境如此镇定,毫无半点不安之态。
傅友文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更令傅友文惊讶万分的是,何以如此!
此案中,朱怀是以何种资格和地位,介入并督办的呢?
莫非皇上是在栽培一位铁石心肠的执行者?
朱怀抱拳询问:“傅大人,有何吩咐吗?”
傅友文结结巴巴地回应:“啊,是这样的,这次抄家所得财物总计,嗯,大约十七万余两白银。”
他言辞间显得混乱,脑中一片轰鸣,思维几近停滞,表述起来颇为困难,许久之后才把抄家的情况讲述完毕。
朱怀听后微微点头:“那就麻烦将金银财宝送交国库,至于那些古玩字画——”
朱怀略微停顿。
朱元璋仍轻松自如地说:“都由你处置,你自己决定就好。”
朱怀应声:“也都归入国库吧,若是世间孤本,就留存宫中,若能变卖的,则换成银两充实国库。”
傅友文竭力稳住心神,答道:“好,明白了。”
注视着朱怀那份淡然处之的态度,以及他在处理事务时展现出的从容不迫,再看看皇上那份悠然自得的模样,傅友文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
他几乎想要尖叫!
我大概猜到你是谁了!
傅友文的双手在袖中悄然紧握,额上冷汗直冒!
没错!
绝无可能出错!
我终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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