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善最是嘴紧,与我们共处时,从未背后议论过皇上半句不是。”
“岂止是与我们在一起时,哪怕独自一人,刘文善也不会妄议皇上。”
“刘夫子为人刚直,未曾辱骂过任何人。”
“不对劲!”
黄文突然高喊一声,“昨日,他责骂了一名商贾。”
刹那间,翰林院内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话语,伴着蓝破虏的指责,在他们脑中回荡,一种恐慌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笼罩在心头。
“这怎么可能?”
“他……他是谁?哪位皇室子弟?”
“不,不清楚啊。”
这群翰林院编修们并无多大的权力,除了见过朱允炆外,他们鲜有机会接触其他皇室子孙,对于对方的身份,他们一无所知。
奉天殿中。
朱元璋盯着手中冰冷的奏章,脸色涨得通红,全身不住颤抖。
他紧握这份奏章,冷冷地离开了皇宫。
天色渐晚,似有雪意。
尽管离掌灯尚有一个时辰,天空已然昏暗下来。
“又要下雪了。”
朱怀刚从温室出来,给温室内的蔬菜和西瓜浇完水。
外面已是夜幕沉沉。
他刚走进大厅,正要端起茶杯饮茶时,朱元璋一脸冷峻地走了进来。
“大孙子,来看看这个。”
朱元璋拿过朱怀手中的茶杯,毫不介意朱怀刚刚喝过,仰头便是一阵猛灌。
朱怀定睛一看,手中的物件是一份奏章,却并非黄纸奏章,而是罕见的蓝色封面。
“这是什么?”
朱怀摸了摸头,虽然他曾帮朱元璋看过几次奏章,甚至批阅过几次,但对于大明奏章他自然熟悉。
但这蓝色封面的奏章,却是前所未见,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朱元璋面色平静地道:“镇抚司呈上的。”
——那便是锦衣卫所辖的机构。
仅凭锦衣卫亲自出马的程度,足见事情非同小可。
朱怀专注地审阅着手中的情报,脸色逐渐转为了严肃。
这是关于斜街胡同内某家赌坊的详尽调查结果,短短不到一日之内,这家赌坊便已被锦衣卫查得彻彻底底。
朱怀既惊叹于锦衣卫的高效执行力,又对赌坊背后盘根错节的背景感到震惊。
尽管表面上,那赌坊的经营者只是一位商人,然而锦衣卫却能够顺蔓摸瓜,竟将隐藏其后的整个产业链条一一揭露!
掌控赌坊的核心人物,竟然就是江夏侯周德兴!
朱怀原本以为到此为止,谁知锦衣卫不仅挖出了这一线索,更进一步查明了周德兴挪用赈灾款项的往事。
朱怀瞠目结舌,这群锦衣卫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那些陈年旧账,只要他们决心追查,仿佛就没有揭不开的秘密。
朱怀稳住心神,努力回忆起周德兴的身份来历。
能被封侯者,必定与朱元璋有着深厚的渊源与交情。
朱怀暗忖,皇上震怒的原因,恐怕就在于此。
他默默地合上锦衣卫的报告,耳边传来朱元璋平静的声音:“周德兴,皇上的同年好友,太子妃的表亲,与皇室之间关系微妙……大孙子,若此事交由你处置,你打算如何办理?”
在得知周德兴复杂的社交网络后,朱怀也感到了棘手。
周德兴地位显赫,要想对他动手,必须顾及洪武皇帝的态度。
朱怀劝说朱元璋坐下来,然后徐徐道:“祖父,此事您还是不必插手,直接交给皇上自行决断吧,毕竟这不是您该干预的事情。”
然而朱元璋并未采纳朱怀的建议,固执地追问:“倘若交给你处理,你会怎么做?”
这让朱怀陷入了两难。
这是一场法律与人情的激烈碰撞,亦是皇权与外戚的一次正面较量。
依法论处,周德兴家族只怕罪不容诛。
而从人情角度考量,随着洪武皇帝年岁渐增,他对这份情感又会如何看待?
周德兴之事不同于蓝玉等勋贵,他们虽骄奢放纵,但还不至于大胆到开设赌坊的地步,尤其是挪用赈灾款项,实属自掘坟墓之举!
朱元璋视百姓如子女,那么洪武皇帝对此又会如何界定?这无疑是他的底线所在。
朱怀苦思良久,最后无奈摇头:“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入手。”
他无法平衡这其中的轻重,也无法给出合理的建议,此刻的他,确实感到犹豫与困惑。
朱元璋的脸色略显阴霾,冷笑道:“既然他们逼我动刀,那就遂了他们的心愿吧。”
朱怀闻言,面庞不禁抽搐了一下。
“祖父,这是皇上的意思吗?”
他询问道。
朱元璋严厉地回应:“既是我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朱怀内心颤抖,预感到周家此次怕是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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