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山,这座由五坨三十六峰组成的天然屏障,宛如一幅壮丽的水墨画卷,横亘于天地之间。
其峰峦叠嶂,奇峰林立,峥嵘险峻,状若狼牙,直插云霄。
此山还是有些典故的。
西汉武帝晚年多病,怀疑身边人用巫蛊之术害他,此事涉及皇后、太子、公主等亲属,太子刘据自杀,其孙远逃至该山,故而得名。
“郎”与“狼”谐音,此山也叫狼山。
又因山峰高耸,危峰错落似狼牙,所以又称狼牙山。
初冬时节,雪花纷飞,如同天际撒下的羽毛,轻轻覆盖在郎山的每一寸山石之上,为其披上了一袭洁白无瑕的雪衣,更添几分神秘与庄严。
在这银装素裹之中,郎山最高峰——莲花峰的山麓处,隐藏着一个山寨。
山寨依山而建,利用天然的岩壁和险峻的地势作为屏障,易守难攻。
山寨之内,聚集了千余名山匪,他们或是因为战乱流离失所,或是因命运捉弄而背负罪名,更多的是在这个乱世中寻求一线生机的普通人。
其中,不乏一些曾是田间劳作的农夫、镇上学究的书生,甚至是曾为官府的捕快,如今却因种种原因,汇聚于此,成为了世人眼中的“匪”。
寨主陈春,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他是涿郡本地人,因年轻时一时冲动,打杀了当地一个恶霸,从此背负命案,不得不落草为寇。
他的眼神里既有历经沧桑的深邃,又透着一股不屈的傲气。
陈春身边聚集了一群同样身带命案或是对现状不满的汉子,他们跟随着陈春,在这乱世中寻求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然而,随着幽州战火的平息,汉国的铁蹄踏平了这片土地上的纷争,山寨的日子愈发艰难。
几次下山打劫,都因汉国军队的严密布防而损失惨重,空手而归。
山寨中的粮草衣物日渐匮乏,冬日的寒风穿透了简陋的屋舍,冻得人们瑟瑟发抖。
饥饿与寒冷像两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山寨的咽喉。
在这样的困境下,山寨内部也出现了分歧。
一些年老体弱或是心怀家国的山匪,开始动起了被汉国招安的心思。
他们认为,与其在这山中苟延残喘,不如归顺朝廷,或许还能谋得一官半职,保家人平安。
而另一些则坚持认为,一旦招安,便失去了自由,更可能成为朝廷手中的棋子,随时可能被牺牲。
陈春坐在山寨的主厅内,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身旁的火炉虽旺,却似乎无法驱散他内心的寒意。
自己作为寨主,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到山寨每一个人的命运。
他回忆起自己落草为寇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家人不受欺凌,而今,却要让这些跟随他的人面临如此艰难的抉择。
“寨主,不能再犹豫了,兄弟们都快冻死了。”副寨主李大山,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汉子,急躁地说道。
他的双手不停地搓着,试图驱散寒冷,眼中满是对未来的忧虑。
陈春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大山,你说得对,但招安之事非同小可,需谨慎考虑。我们不能只图一时之暖,而忽略了长远的安危。”
此时,一个清瘦的书生模样的山匪站了出来,他名叫林文远,曾是镇上的私塾先生,因战乱逃难至此。
“寨主,我虽不懂武艺,但读过几年书,知道历史上有许多绿林好汉最终归顺朝廷,有的得以善终,有的却惨遭清算。我们需得找到一条既能保全山寨,又能让兄弟们有出路的办法。”
陈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站起身,环视四周,缓缓说道:“兄弟们,我们虽是草莽,但也要有骨气。招安之事,我会仔细考虑,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困境。明日,我亲自带队下山,寻找补给,同时也要探听汉国对山寨的态度,再做打算。”
夕阳的余辉斜洒在议事堂外的青石板上,将一串串离去的脚步声拉得悠长。
待最后一抹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陈春才缓缓步入自己的内室。
作为狼牙寨的寨主,他的居所自然是寨中最为奢华之地,不仅彰显了其地位,也藏着他这些年南征北战的战利品。
房间内部,一张巨大的虎皮座椅赫然醒目,那虎皮色彩斑斓,纹理清晰,仿佛还带着山林间的野性与威严。
座椅旁,一张由上等丝帛编织而成的软榻,柔软而细腻,榻上随意散落着几件华美的衣物,透出一股奢靡之气。
四周的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奢侈品,有来自远方的琉璃物件,晶莹剔透,在微弱的光线中折射出迷人的光泽;有精细绘制的瓷器,每一件都似在诉说着匠人的心血与故事。
这些,无一不是陈春历年劫掠的成果,见证了他从一个小小的山贼头目成长为狼牙山一方霸主的历程。
此刻,房间中央的火盆中,炭火正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让整个房间保持着宜人的温度。
内室深处,一位徐娘半老的女子正静静地坐着,她身着织锦长裙,虽已年岁不小,但风韵犹存,眉眼间透露出一股温婉与智慧。
见陈春眉头紧锁地步入,她立刻起身,轻盈地走向他,那双经历过风霜却依旧温柔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又有什么烦心事,让大当家如此烦心?”她的声音柔和而充满关切,仿佛能抚平人心中的所有褶皱。
陈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女子紧紧揽入怀中,手不自觉地在她的背上轻轻摩挲,似乎想从这份温暖中寻得一丝慰藉。
片刻后,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山寨之事,愈发艰难了。我在想,是不是该接受大汉的招安。”
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轻声道:“既然是大势所趋,大当家何不顺势而为?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逆流而上者,终将被碾压成尘。”
陈春苦笑,眉头皱得更紧。
“我劫掠了那么多世家的人,此番若被诏安,焉知不会被秋后算账?那些世家势力庞大,根基深厚,我岂会轻易相信他们会放过我?”
女子轻轻摇头,眼中满是理解和坚定。
“大当家多虑了。我听说大汉天子乃是一位英明之主,他深知稳定的重要性,绝不会因私仇而坏了大局。
更何况,我听说他对那些世家也是颇为防范,之前不是还将范阳卢氏给灭族了吗?
这足以说明,他想打破世家的垄断,寻求新的力量平衡。这,或许就是大当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