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令人出乎意料的一场比试则来自于第四擂的最后一场,本届武比第一匹真正的黑马从这里诞生了出来。
没人见过这人的样子,显然是驻留博望的江湖客。但他却不是走的“比前之比”,而是身着一身墨袍,背书“齐云商号”四个不大不小的金字,整身衣服漂亮又醒目。
这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罕见地仗着一根浑铁棍,气质沉默精悍。
齐云商号从来没有宣传过此人,人们也没太把他当回事。尤其他的对手是郑寿肖丘,乃是四生中的强手,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这位剑者身上。
肖丘独树一帜的,简单有力的剑确实令无数人眼前一亮,踏步力斩之下,风声起如虎啸、无形的气流划出半月。
然而只一棍。
肖丘就剑式破碎,连人带剑飞下了擂台。赛前志在四强的男子就如此在第一轮折戟。
这名叫张宗元的男子没有暴露出真正的实力,以其刚硬和神秘在这座武场上留下了今日最后一抹浓彩。
——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你知道吗?!”大家走在路上谈起这个人时,张鼎运依然在愤愤不平,“齐云就是头不要脸的老狐狸!我们之前宣传常越,他们一点儿风声不露,说什么武比随意参与一下就好,原来故意藏了这么个人!”
“这有什么妨碍吗?”裴液没太明白。
“当然有!”小胖子高叫,“齐云是隔壁州过来抢地盘的!你知道我们前后一个月宣传花费多少吗?现在全城人的期待都被我们拉起来了,都知道鼎运商号选的武者很厉害。这时候他们忽然出个大价钱招来的人,顶着‘齐云’的招牌把我们的人赢了,那不就等于我们全部的宣传都是给他们做嫁衣了!那不是踩在我们头上赚钱吗?!”
“.我记得你不是一心春花秋月,享受生命吗,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些赚钱的事情呢。”
小胖子瞪眼:“你这是什么屁话!我怎么可能不在乎赚钱的事情,春花秋月是他妈要花钱的啊!”
“没事。”裴液忍俊不禁地安慰道,“现在你们商号的代名人不是常越兄弟了,而是我们杨颜公子——杨颜公子肯定能赢的啊,他可是‘必胜’的。”
张鼎运转怒为乐,但毕竟没好意思再笑,满怀歉意地拍了拍杨颜的肩膀。
“.”杨颜闷闷地瞅了他们两人一眼。
李缥青在一旁打抱不平:“你们够了,都笑杨颜一路了。”
只有刚刚和他们会合的张君雪还有些茫然。
于是裴液十分积极地把少年对着她翻了个面,然后女子也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无他,少年一身宝蓝绸衣,正面写两个巨大的金字“鼎运”,后面则写着“必胜”。
口号和字体都没什么问题,造就现在这种奇异的喜剧效果的是——它们实在太大了。
其实这也不全怪鼎运商号,他们固然是为了追求醒目牺牲了不少美观,但也不会故意让武者出丑。只是制衣铺在赶制这套衣服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样式本来是照常越设计的。
常越人高马大,衣服和金字自然也同样宽大,但当武者更换成杨颜后,原来的衣服自然不能用了。制衣铺虽然改换了衣服的尺寸,但赶工之下,却忘了修改金字的尺寸。
这几天杨颜又一直和裴液他们待在一起,因此昨天晚上才是人和衣服第一次见面。
然后一穿发现.哦吼,完蛋。
于是少年只好穿着这“运”字遮住裤裆,“胜”字尾巴写在屁股蛋上的衣服上了武场,就像一块行走的宣传牌。
这好笑的场面与轻松的气氛明显令女子舒适了些,她一言不发地走在几人旁边,听着他们谈笑。
这是武比散场后的傍晚,灯烛满街,捉月湖中都映出点点金光。
武比之后,几万人兴致未散,总要有个安置的地方,那些不远百里赶来的商贩也总要有个做生意的时间,因此就产生了这与武比共生的灯市。紧张一天后,选手们也可以和自己的亲友们游乐放松一番。
孩子们急着回去打昨日没打完的“指上剑大比”,裴液便和朋友们出来,当日一船人加上张鼎运,正好七个。
裴液探头道:“君雪,我今天看不是来了很多张家人?他们去哪玩了?”
张君雪沉默了一下:“不知道。”
裴液走到她旁边:“我今天看.你们那边好像不怎么说话。”
“嗯有矛盾。”迎着少年询问的目光,女子低声道,“之前姐姐的事情。”
“哦”裴液想起女子之前的话——因为张君雨的事情,张家在徐谷难以自处,因此张家内部,张君雪这一支又受孤立排挤。
“以往参县的名额张家能占十之七八的,这次只给了不到一半。”张君雪道,“.确实是我们的过错。”
裴液轻叹一声,这种事情也无法可想,总是必要承受的代价,于是一笑道:“伯父伯母呢,他们来了没有,来一起吃饭啊。”
“来了.但就不过来了,我也不和你们一起吃,一会儿你们上楼,我回去和爹娘吃饭了。”张君雪道。
裴液笑着把住她胳膊:“不行,不可能放你走。”
张鼎运也探头:“这时候去哪不是人挤人?一起随意吃些得了。”
前面是观柳楼,张鼎运家的酒楼,如今万人寻觅吃食,若非提前知会留了座位,一行人不知道要走多远。
众人劝说之下,张君雪终于点了点头,转头去叫爹娘了。
然而女子刚离开,少女就看着前面“咦”了一声:“你们瞧,那不就是张家的人?”
裴液看去,此时大家都往前走,只有两个人逆着人流。确实是今天看台上在张君雪旁边露过面的两人,但并非选手,应是张家长辈,此时正脸色沉凝地蹙眉谈着什么。
裴液正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却见两人抬头也看见了他们,目光在李缥青身上停留了一下,顿时转开,然后也远远绕过了他们。
“他们吃的倒快。”
“赏景的吧,他们来的那边只有捉月湖,哪有什么吃食。”张鼎运道。
“你这不是也要带我们去那边?没吃的咱们吃啥,从湖里捞鱼?”
张鼎运翻个白眼一指:“那么大个楼你看不见?咱们是要上楼,他们是从楼后面来过来的。”
“.哦。”裴液闭嘴。张鼎运说随便吃点,他还以为是个小破楼,没想到是恁大一个——人家请自己来这种地方吃饭,那当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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