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楚国,海陵郡,瀔水上,月如钩。
艘艘画舫上,各式各样的花灯高高悬挂,彩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这夜色增添了几分光色。
船舱之内,烛光摇曳,人影绰约,
各式身形在光影交错间若隐若现,令人无尽遐想诱惑。
就在这片繁华与喧嚣之中,一位身着繁复华丽长衫的男子,
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上了其中一艘画舫。
他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优雅,宛如是某个大家世族走出的贵族公子,令人侧目不已。
在递给身旁一名伶俐小厮一块沉甸甸的碎银后,
他便被引领着过曲折蜿蜒的走廊,最终踏入了一间标有“天字一号”的船舱。
这船舱内布置得极为考究,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不凡的品味与格调。
小厮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低着头问道:
“大爷,您可有相熟的姑娘?若是没有的话就由我来为您推荐吧!”
“我们这儿的姑娘可个个都是才情出众,貌美如花。”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
“你们这的头牌姑娘,不知是哪位佳人?”
闻言,小厮的神色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他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我们天音舫的头牌,那自然是名动海陵郡的天香姑娘了。”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请天香姑娘前来一叙吧。”
然而,小厮的神色却在这一刻变得有些为难,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
“但是大爷,天香姑娘有个规矩,那便是只接待熟客的。”
“您这头一次来,恐怕……”
男人轻轻摆了摆手,又随手从袖中取出两个沉甸甸的金元宝,
轻轻一抛,它们便稳稳落在了桌上,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钱,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数字,你但说无妨,只要能让天香姑娘一见。”
小厮面露难色,连连摇头,
目光虽不由自主地被那桌上的金元宝所吸引,但双手却如被钉住一般,不敢有丝毫动弹。
“大爷,您这真是折煞小的了,这天香姑娘的规矩,可不是金银财宝所能衡量的。”
男人继续说道:“无妨!无妨!规矩嘛,总是人定的,也是可以破的。”
“你且去天香姑娘的门前,只需告诉她,有人在远方日日夜夜地想着她,念着她。”
小厮闻言,顿时愣在了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大爷,这……这可真是不合规矩啊,小的只怕……”
男人微微一笑,再次开口,:“你且放心去便是,这两个元宝,就当是我给你的跑腿费”
“无论结果如何,都与你无关。天香姑娘来或不来,那都是我的命数,与你又有何干呢?”
小厮一番纠结,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他也没敢伸手去拿桌上的元宝,
只是深深地看了它们一眼,便转身离去。
未过多久,这天字号的门便再度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一位身着洁白纱裙、面容被轻薄面纱轻轻遮掩的女子,
她步伐轻盈,宛如踏云而来的仙子。
紧随其后的小厮,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的眼神在天香姑娘与那位初次踏入天音舫的男人之间来回游移,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这位初来乍到的客人仅凭一句话,就轻易唤来了这天音舫中最令人向往的天香姑娘。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权贵豪绅,也往往难以得见她的真容。
小厮也很明白,天香姑娘自幼便被天音舫的船主人收养,并且从未有过私自外出的经历。
因此,关于她在外面有相好之类的传言,完全是无稽之谈。
在天香姑娘步入船舱的那一刻,那位男人依旧保持着凭窗而立的姿态,
他的目光穿过繁华的花灯,落在不远处另一艘同样灯火辉煌的画舫上。
天香姑娘轻轻挥手,示意小厮退下,并亲自关上了房门,将外界的喧嚣与隔绝在外。
与此同时,男人也缓缓合上了窗户。
就在这一片静谧微妙的氛围中,天香姑娘却突然身形一顿,膝盖一曲,跪倒在地,
她的头颅几乎要触碰到船板上,姿态谦卑至极:
“齐光宗行走风瑶,特于此恭迎特使大人莅临,愿大人万福金安。”
被称为特使大人的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动作优雅而从容,
随即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他并未让天香姑娘起身,只是淡淡地问道:
“楚君寅今日何时抵达的海陵郡?”
天香姑娘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可闻:
“回大人,应是申时初刻。”
特使大人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从袖口内缓缓抽出一张泛黄的油纸,
其上绘制着繁复精细的楚国地图,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城池都清晰可见。
“这家伙到底在谋划些什么?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快要把整个楚国都跑了个遍。”
特使大人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将楚君寅走过的路线一一串联起来,不断翻看着,试图从中找出些许端倪。
然而即便他如何费尽心机,如何仔细推敲,却也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香姑娘的头颅依旧深深地埋在地面之上,她的身体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此刻的船舱内,静谧得只能听见特使大人的手指在木桌上轻轻敲击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却在这份宁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特使大人沉默片刻后,再度开口问道:“楚君寅今日上船之后,可有离开过这艘画舫?”
天香姑娘闻言,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回大人,楚君寅与他那弟子修睦真人自上船以来,未曾离开过半步,始终逗留在船舱之中。”
特使大人听了天香姑娘的回答,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
就在这时,他忽然一拍手,只见船舱的阴影处,
一个人影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立在了他的身旁。
这人看似只如一个少年般,上半身着一袭天蓝色的道袍,
而奇特的是,他的下半身则仿若流水,让人无法看清其真实形态。
特使的目光锐利如鹰,他缓缓转向身旁那位身着天蓝色道袍的道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