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励的家中,疾风之狼陷入了沉思。回想着白天旁听看到的,不禁让他和想象中的做了对比,反差实在太大。即便是亚细亚大洲独特的体系,至少该有点样子吧。午休和空闲时间,他还听到了其他办公室的聊天声,当然,是因为他的听力开了外挂。聊天中抱怨甚多,工资极低,工作量大,责任太重,动不动就要汇报和写报告,还要被一群不懂业务的门外汉监督。立案庭就是收垃圾的地方,审判庭就是处理这些垃圾的,执行局的接待室就像菜市场等等。
庭审中,当事人动不动就情绪爆发,不是互相对骂,就是对法官咆哮。签个笔录要半天,恨不得把每个字都细细看一遍,好像人人都要害他们似的。不少律师谎话连篇,歪曲事实,甚至还有的连最基本的业务都不懂,或者连基本的证据目录都没做,还有连证据都没带的。庭审后,写个文书,发个传票,身边的电话就响个不停。来电的大都是催排期,催结案之类的事情,甚至还有来吵架的。原因很简单,官司输了。不排除有讲道理的,但大多数是想当然或者像是来讨债的。
一天下来,疾风之狼甚至对自己专升本插班生选择法学专业都有点动摇了,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意义?战争都打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小命都在一个星期前丢了,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励陪小雨玩耍完后,小雨蹦蹦跳跳地跑到疾风之狼面前,笑呵呵地说道:“叔叔,能陪我玩吗?”
这些日子里,小雨不止一次向疾风之狼提出这样的要求。后者实在不喜欢孩子,但碍于寄人篱下,而且这小家伙卖萌能力超强,所以每次都会答应。和励一样,他陪玩的内容也大都是世界大战、车祸现场、射击等等吵吵闹闹的游戏。每次结束后,他都深深体会到孩子的精力旺盛和持续玩耍的超强续航能力。就连拥有伊特拉姆力量恢复天赋的他,每次下来都感觉到一丝疲惫,换做普通人状态的时候,恐怕不到五分钟就趴下了。这时候,他还真感觉励作为父亲,还真不容易。仅仅陪玩就要耗费这么大的精力,还要陪睡,关键还遇到个睡渣宝宝。对于肖这个母亲呢,做饭、陪读,还要上班,就更不容易了。
作为陪玩副手,他在整个过程中,时常听到小雨谈论励,总是我爸爸这么说的,我爸爸是这么玩的,我爸爸是怎么怎么的……话音间,可以感到这个孩子真的非常崇拜自己的父亲。不但因为爸爸可以陪他玩耍,还因为他知道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不免让他深深感叹,如果这孩子知道父亲每天真正在面对些什么工作,父亲的职业在这等环境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会不会非常失望。
到底是让着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还是……这时候,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是大脑短路了,也可能是断片了,反正他竟然张口轻轻地,颤颤巍巍的问道:“小雨……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爸爸……没有你想的那样厉害……”
顿时,小雨愣住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对方,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来,而且原本在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转瞬间就消失了。刹那间,可爱的小脸上露出了愤怒,连连喊道:“你是坏人,这么说我不爸爸!”说着,他把玩具扔在地上,气冲冲地走到了主卧室里。
疾风之狼被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小雨会这样,更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这种话说给这孩子听。我究竟怎么了……
励从卫生间快步走出来,到主卧室里和小雨说:“小雨,不能这么没礼貌!”
“爸爸,他说你坏话!”
“那也不能没礼貌!”
“哇——”卧室里爆发出小雨的哭声……
听着励在教育小雨,疾风之狼心里很不是滋味,非常懊悔,为什么要在孩子面前说他父亲的不是。
这时候,肖走了过来,在他身旁的餐椅上坐了下来。本以为会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一通,可开口却是非常温和:“去当了一天实习生,就失望了?”
“我……”疾风之狼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肖笑了笑,说道:“很多事和想象中确实不一样。我们都是在法院工作,他在审判一线,我在小雨出生后因为身体不好,从一线转到了二线行政。我们的工作看似体面和高大,可实际上的定位反差很大。我们收入相对平均水平都未必能到,可责任比任何法律职业都大,要求比全世界其他国度的法官都要高。每年,从我们这种单位辞职的人都不少,就是因为撑不下去了。不仅仅是经济上,更多的呢,是心理上……”
疾风之狼安耐不住,连忙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坚持呢?”
肖料到对方会这么问:“我们留下来的人,都是和生活与工作妥协的人。”
疾风之狼疑惑道:“妥协?”
“嗯……”肖继续道,“等在一份工作上做久了,会看清很多。这种事情只有你去体会,才知道了。生活呢,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不是能够任性到轻易换一份工作。更何况,做我们这个行业,总是有这么一点点信念的,能留下来的,很多原因就是这个。”
疾风之狼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会坚持下来呢?”
肖笑了笑,说道:“坚持下来的人是绝大多数。他呢……其实也很不容易。从H政法学院,哦,现在改成了政法大学。毕业后,其实他并不顺利,和我不能比。他进单位的时候,没有通过法考,只能做辅助人员,也就是书记员。因为当时在体制改进,他没有机会做法官。后来,靠着半年努力,通过了法考,但单位因为人员序列问题,不给他们这批人机会。等了六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还需要重新考议事厅专员,才能转序列。通过考试后,又被通知之前的工作年限不算,要重新做四年书记员,才能去参加法官遴选。时间都快到了,最高院又开始体制改进,取消了助理审判员,转成了法官助理,让他又等了三年……之后,又面临笔试、庭审考试和遴选委面试三场竞争激烈的考试。这时候,他年纪也大了,记忆力不好了,对手中很多是年轻的硕士和博士。怎么办呢,只能比别人用更多的时间。还要写更多的调研,跟更多的案子,提高印象分。刻苦了一年多,他总算一次通过了遴选。到现在,也有三年了。”
疾风之狼心里感叹着,这是要承受多大的挫折,面临几次过山车和仰卧起坐。换做他,恐怕早就放弃了。整整十几年,人生有多少十几年呀。“那么……因为这么来之不易,才坚持到现在吗?”
“不是……”肖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样,那通过法考就可以去做律师了。我和他经常说,我们都是在国旗和法徽下宣誓过的。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说着,她去次卧室,准备休息了。
听了这番话,令疾风之狼更加陷入沉思。他平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两间卧室里的声响也停了下来,看来小雨也睡了。没错,这些话曾几何时都听自己的父母说过。没有亲身体会,自然是不会明白。至于信念,需要深深体验,才能弄懂了。励在这个国度,做着这份看似光鲜,却非常艰难的工作。维持着公平和正义,不如说是一种平衡。平衡着世间人们的利益,甚至是内心。像他这样的人在华夏有很多,在整个行星盖亚也很多。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与艰辛是外人无法体会的,可他们秉承着内心的信念,坚持了下来。也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人类世界得意维持平衡。他忽然回想起先前在临死前听到的那些话,励这样的人不正是那种无私的群体意识吗?平凡的群体,在和平的年代,永远不会有机会成为被人类称作英雄的个体,但依旧在平凡的位置上,维系着人类世界。除了励这样直接处理公正的工作以外,还有很多职业群体,贡献着同样的力量。警备员、医生,甚至是军团战士等等。此刻,他似乎能够理解那些话的浅层次含义了。
“又来了!”他突然感觉到窗外有些异样,猛地起身来到阳台,“没错!”他看着西面,发现那股奇怪的气息又出现了了。或许因为感知能力变强了,又或者是力量恢复了不少,他依稀可以看到西面一公里远的地方,有一缕缕深邃的黑色能量在飘动,呈烟絮状。但是,这股能量并不属于暗属性,显然不是来自地狱魔界,那么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呢?“那边……是个学校吗?”他回想起白天看到的怪人,也是在学校附近出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记得一周前,励接到过电话,说最近儿童失踪案变多了,难道……
卫生间内忽然传来励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可以听出来是在打电话。或许因为看到疾风之狼在阳台上,他就选择了去卫生间。疾风之狼不小心又用伊特拉姆力量偷听起来。
“王Sir?”
“哈哈,是我是我!那么晚了,不好意思呀!”
“没事没事!”
“长话短说。昨天你们单位附近好像有小孩失踪了!”
“怎么会?”
“外面别说,我们两个单位近,而且附近就是学校,所以我和你通通气。一周里面,孩子失踪的案件已经很多了,数字不能说,但应该要重视起来了。现在自媒体都在报导了,但被我们网络安全分队压下来了。依我看不出一周就压不住了,之后就要开发布会了。”
“谢谢你,兄弟!我们都要看好自己的孩子。”
“和我客气什么。对了,有件事情比较奇怪,失踪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不同的学校。也就是说,这个团伙绝不在同一所幼儿园和小学作案。居民小区有零星失踪案,但绝大多数都是在学校。”
“失去家长监护,就有危险。学校那么多学生,教师顾不上来。而且家长在外面带着孩子,也会有疏漏的时候。”
“没错,你千万小心。你们孩子的学校还没有失踪案!”
“了解了……”
对方挂上电话,励深深吸了口气,神色非常凝重与焦虑。这上学和放学路上,要不要我开车接送呢……
对面也挂上了电话,坐在了办公桌前,显然在值夜班。一席警备员制服,头发短短的,点上了一根烟。手机响了,他不紧不慢地拿了起来,滑动了一下:“喂!”
“是我!今天早上我们家附近的学校也有那股气息……然后附近幼儿园有个孩子失踪了!我想应该不会错!我会和其他兄弟们通气,大家都要小心。”
“好的!你们家孩子没事吧!”
“没事,现在干脆都不去学校了。励怎么样了?”
“我通知他了,不过……他不可能想我们这样……”
“好的……我们保持联系……”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