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夏碧微回来已经是半夜,梧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困的东倒西歪的,一看见霍京铮眸子一亮,打着哈欠站起身,“督军,老夫人等你好久了,让你回来去小祠堂。”
那里头供奉着霍天琪的灵位,一个小小的暗阁,一直都是霍氏亲手打理,便是霍京铮,也不得轻易入内。
霍京铮神色微暗,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径自向后头去。暗阁就在楼梯间的最后头,微微敞开一条门缝,看得见里头柔和的灯光,霍京铮推开了门,霍氏背对着他跪在灵位前,窗外一枝海棠旁逸斜出,对着室内探头探脑的,随着夜风起舞。
父亲最爱海棠,他们最穷的时候,从路边捡了一个小小的海棠盆景,蔫头耷脑的状似是不好了,可父亲硬是花了一个春天的时间,把它养活了。
“京铮,来给你爹上柱香吧。”
霍氏缓缓起身,让开位置,霍京铮听话的上前,拿香,点香,三跪,磕头,起身将香恭敬的放回到香炉,又回头重在灵位前跪了,静静看着灵位。霍氏眼眶红了红,强笑道,“天琪,你看见了么,京铮如今出息了,我总算是能有脸来给你上香,”
“你看见了么,京铮如今掌握大半个西北,佣兵数万,称霸一方,他做到了,你高兴么?”
哽咽越发的重,的她不能完整将话说完,霍京铮心里针刺似的,对着父亲的灵位又磕头,接了母亲的话往下说,“爹,儿子总算没有给您丢脸!您当年说过的话,儿子都记着,娘和妹子一切都好,妹子已经长大了,儿子一定好好培养她,让她一生顺遂。您的仇,儿子也已经有所动作,不远的未来,只要儿子还存一口气,必定让爹含笑九泉,绝不食言!”
重重的叹气,霍京铮紧握拳头,眼眶里晶莹剔透的闪着泪花儿,“爹,您在那面过的可好,儿子,儿子想您!”
一句话,泪流成河,霍京铮弯下腰将头靠在地板上无声的哭,霍氏拿帕子遮挡了唇,哭的眼睛都睁不开。灵位前,照片上的男人胖胖的脸庞,与霍京铮几分神似,眯缝着眼笑,看着母子两人痛哭,却恍然无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许,他已经得到解脱,如霍京铮所言,他过的很好,就只能看着儿子和妻子这些年在尘世间艰难挣扎,坐上旁观。
也或许,人生来便是如此,一生一死一个轮回,经历多少痛苦,多少劫难,活着的人,嗔痴喜乐,自在其中,待轮回空尽,才能领悟,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南柯一梦罢了。
出了小祠堂,就是正房的后门,有个小园子,摆了一张小几,几张藤椅,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甬道,通往前头花坛。霍氏和霍京铮各自坐了,霍氏抬头看一眼佟宛的房间,面无表情的看向儿子,“京铮,你跟宛儿的事,今天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霍京铮心头一沉,抬起头看母亲,有夜风吹来,树叶唰唰作响,霍氏的表情平和淡定,没有咄咄人,可霍京铮知道,这是母亲最后一次同自己谈婚事。
换句话说,母亲的耐心已经尽了。
“娘,”
他复杂的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讨厌佟宛,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觉得佟宛做妻子必定足够称职,可是,也还远远不到想娶她的地步。
夏碧微哭泣的眼眸恍惚出现在眼前,他是喜欢她的,看见她哭,听她说这一个月以来同他分开的相思和害怕,他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
“娘,佟小姐很好,”
他绞尽脑汁的搜寻拒绝母亲的词汇,可话到嘴边,才发觉自己说的那么苍白。
他没有理由不要佟宛。她的漂亮,她的大方,她的善解人意,她的真诚性情,她所有的一切,一如印象中那般完美,他没有资格对她挑拣着,说她哪里不好,他做不到。
她在他心里隐藏了那么多年,她早早便是女神般的存在,可是,他一直要仰望着看她,不敢轻易靠近,他会觉得累。
女神跟妻子,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是么,他这样娶了她,会觉得像是在亵渎她!
“娘!”
他祈求的看着霍氏,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挣扎,霍氏挑了挑眉,寸步不让,“京铮,娘这是最后一次跟你把话说明白,你要不娶她,也可以,可娘心里认可的儿媳妇,就只有她一人。管你以后是孤独一人,还是在外头纳妾藏娇,你大了,娘不能一直管着你,可别的女人要想进霍家的祠堂,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