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骂骂咧咧地走了，柳婧兰的死活和唐村再没关系了，他也懒得管，现在他最上心的是袜厂。
厂子没办之前，他担心厂子办不成，现在袜厂办成了，每天都能生产三四千双袜子，他又担心袜子卖不出去，急得嘴里都长满了泡。
“念丫头，咱们的袜子真能卖出去？”
大队长走了好几步，又走回来了，这个问题他都问十几遍了，反反复复地问，问得唐念念都不耐烦了。
“卖不出去！”
唐念念没好气，以前她都说没问题，可大队长不信。
索性说个不一样的。
大队长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朝后倒。
唐念念吓了一大跳，一把拽住了，大队长脸色煞白煞白的，嘴唇都是白的，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难得地内疚了一下下。
早知道三伯胆这么小，她就不说反话了。
“没问题，肯定能卖出去，你放一万个心！”
唐念念凑在大队长耳边，扯足了嗓门吼。
吼轻了她怕大队长听不见，魂回不来。
大队长的魂确实回来了，但耳朵也快震破了，嗡嗡嗡地响。
“听到了，你吼啥？老子又不聋！”
大队长也扯着嗓子吼，因为他耳朵嗡嗡的，说低了自个都听不见。
唐念念翻了个白眼，耳朵是不聋，胆却小的很，和她二叔一样，都是鸡胆子。
“真能卖出去？念丫头，啥时候能卖？总堆在仓库里，我看着心慌。”
大队长又是欢喜，又是忐忑，现在袜厂所有的投入，都是念丫头出的。
他怕卖不出去，念丫头血本无回了，全唐村的资产加起来，都不够赔的。
“三伯，袜厂才开工几天？你急啥，小叔不是进城找客户了吗？实在不行，公社那么多人，一人买一双都够。”
唐念念耐着性子安慰，现在是供少于求的计划经济时代，只要能生产出东西，就不愁卖不出去。
供销社的袜子一块二角一双，唐村袜子卖便宜点，多的是人要。
大队长眼睛一亮，喜道：“对啊，公社那么多人没袜子穿呢，念丫头，要不现在就让人去卖？”
“不急，等小叔回来，听听他咋说。”
唐念念对零售没兴趣，费心还费力，得搞批发。
不过——
“三伯，用不着让人出去卖，你在厂门口贴张告示，就说新厂开工大酬宾，看在父老乡亲的情分上，九角钱一双袜子，只卖六天，六天后，就要一块一了！”
唐念念出了个主意，何必出去卖，让人自己上门来买多好。
大队长眼睛比灯泡还亮，看唐念念的眼神，就跟看财神爷一样。
“念丫头你这脑瓜子咋长的，难怪每次考试都一百，我这就让人写告示去，再在喇叭里通知声！”
大队长狠狠夸了一通，拔腿就要去办，被唐念念叫住了。
“三伯，得派个可靠的人盯着车间，别让人偷拿袜子回家，我听二婶说，她以前上班的厂，每天都有人昧袜子。”
大队长表情变得严肃，这确实是个问题，可谁都有私心，派谁盯着好呢？
“三伯，我举贤不避亲，我奶特别合适。”
唐念念给自家小老太找个轻松活，天天出工累死了，还是去车间干监工吧。
大队长有点犹豫，怕被人说他徇私，用的都是自家人。
“三伯，无论派谁都有私心，只有我奶没有，因为我占一半股，她肯定八面都盯牢，一根丝都带不走！”
唐念念很轻松就说服了大队长，其他人都会有私心，就连三伯娘都靠不住，只有唐老太可靠。
只要和唐老太说，厂子一半是自家的，老太太的眼睛，绝对比雷达还厉害。
大队长不由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
“那开多少工资合适？”
“十八块一月吧，以后厂长扩建了，再加！”
大队长同意了，风风火火地走了。
没多会儿，村里的喇叭就咝咝咝地响了，地里干活的村民们，齐齐抬起头，准备聆听。
“喂喂喂（二声二声四声）……”
大队长试了下喇叭，才宣读通知。
“厂子开工大酬宾，每双九角钱，公社的供销社都卖一块二，只卖六天，想买的速来厂里卖！”
大队长念了三遍，关了喇叭。
村民们都炸了，九角钱一双的袜子真便宜，得赶紧去通知亲朋好友一声，快来买袜子。
“我得去通知声我姐！”
“我去和我姑说一声。”
“我打电话问问城里的亲戚，要不要给他们买几双。”
……
村民们都无心干活了，九角钱一双的袜子，可遇不可求啊。
他们还怕是虚假消息，跑去袜厂打探，结果看到厂门口贴着的大红告示，红纸黑字，确实是九角钱一双。
大队长和会计还搬了一张桌子和椅子，坐在门口卖袜子，脚边摆了一箱色彩鲜艳的尼龙袜。
“今天开始算，六天啊，九角一双，想买的赶紧！”
大队长笑眯眯地吆喝，还拆开了一打袜子，抖了抖，拽了拽，袜子弹力十足，还厚实，质量相当不错。
“我回家拿钱！”
村民们坐不住了，一溜烟跑回家拿钱，这个买一双，那个买两双，大队长负责拿袜子，会计记帐收钱，忙得不可开交。
平日里，这些村民一个个哭穷，可真到了事上，购买力却相当惊人，没多会儿，就卖了一百多双，大队长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晚上，唐家吃晚饭时，唐念念说了让唐老太去当监工的消息。
“啪”
筷子掉在了桌上，是唐老太的。
“我去上班？还开十八块工资？念丫头，真的？”
唐老太兴奋得眼睛都放光，也顾不上心疼落在地上的兔肉，紧巴巴地盯着唐念念问。
“真的，明天就去上班，奶，你得像盯着咱家大米一样，盯牢了那些人，厂子我可占一半。”唐念念半开玩笑道。
“绝对盯死他们，我的眼睛比老鹰还厉害，一根丝都少不了！”
唐老太喜形于色，用力拍着大腿保证。
没想到她张满月，老了老了，还能当上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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