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粮令一经颁布,果然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
上至茶楼酒肆,下至田间地头,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在讨论着这条法令,有富人不痛不痒,有穷人叫苦连天。
然而,抱怨归抱怨,没有人敢漠视这条法令,勒紧裤腰带也不得不按照规定将今年的公粮按人头交上去。
但这是京都。
这里没有受到旱灾的肆虐,也没有蝗灾的侵袭。
今年清水河的河道修整更是让往昔让人头疼的水患不复存在。
因此,对京都的绝大部分百姓来说,今年可谓是个丰收之年,所以就算提高了三成,他们也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应付。
但那些受灾情困扰的地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这些地方连活下去都很困难了,又哪来的粮食交公粮?
八百里加急的征粮令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发向各地,幽州等地用得了几天就能收到呢?
这张征粮令就是一道催命符。
那些原本挣扎着尚且还能艰难活下去的人,经此一令,将会彻底陷入绝望。
与此同时,今晨早朝时,云远庭向景仁帝进言,请求拨款购粮。景仁帝虽发了好大一通火,但最后还是阴沉着脸,同意先拨款二十
万两用于购粮,其余的,之后再另行计划。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出皇城,还不等购粮的人来,米铺的米价已经连着长了两番。
云远庭自信满满的联系到粮商,当知道如今京都的粮价,他这二十万两银子买不了多少粮食的时候,他只觉得心情如秋风般萧瑟,前途一片渺茫。
但他出了骂粮商黑心肝之外,别无他法。
这些事情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城外的粥棚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南枝见来找云初念问诊的中年男人手上有一张官兵派发的征粮令,瞠目结舌:“难道户部连你们也不放过,还想让你们也交公粮?”
“呵!反正粮食没有,烂命一条,当官的想要就把这条命抵给他呗。”
语气中,尽是破罐子破摔的颓丧。
中年男人满眼嘲弄,鄙夷的将手中的征粮令扔到地上,嗤笑道:“这人活着,有时候连牲口都不如。牲口尚且还能得到主人赏的一口饭。”
南枝听了只觉得心中酸楚。
她有心安慰,最后却只能干巴巴的说:“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心里都不相信。
男人浑不在意的耸肩:“当然会好起来,
但是是什么时候呢?明天,还是明年?又或者五年,十年?我们这些人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说完,他就领了药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在地上那张征粮令上踩了两脚,户部的印章被他踩在脚下,狠狠的碾了碾。
南枝心里难受,哑着声音喃喃问云初念:“姑娘,朝廷真的会放弃他们吗?”
“自是不会的。”云初念望着远方巍峨的城墙:“待事态严重到朝廷无法坐视不管的时候,总会有人解决的。”
只是,如那个男人所说,事情会有好起来的一天,但他们这些人不一定能撑得到那个时候。
不远处,人们三五成群围坐在一堆,神色木然的看着熬粥的锅,什么税赋战争通通与他们无关。
饥肠辘辘的他们此刻只关心今天的第一顿饭要什么时候才能吃进腹中。
他们怀揣着希望,以为朝廷必定会安顿自己,所以才一路奔袭来到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