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郑县丞从徐家三房回来了。
“玉栖姑娘,我已经让郁善将她安全的送到解语坊了,这次她帮了我大忙,她一舞湘妃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这次徐大人,也被她吸引了过来,在宴会上坐了一会儿。”
叶初秋没能去宴会,郑县丞便过来将宴会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叶初秋。
“那恭喜郑大人,想必要不了多久,您就能得偿所愿了。”叶初秋微笑着说道。
“难。”郑县丞却是微微摇头,“这些老狐狸,你想要跟他搭上关系,可没那么简单。”
“慢慢来呗。”叶初秋淡淡的说道。
“快过年了,连累了林夫人你陪我在这京城,都不能回去跟家人过个好年。”郑县丞见叶初秋兴致不高的样子,以为她是思乡了,便说了句。
“无妨,跟家人团聚什么时候都可以,还是先将你的事情办好。”
叶初秋说着,顿了顿,“郑县丞,老身不太懂官场,如果老身让您直接去捐个官,不用费心走这么多弯路,您愿意吗?”
“林夫人啊,有些事情您想得太简单了。”
郑县丞却是说道:“假若我这一辈子只是想要当个小县令,我当然愿意去买官,放在三年前,有人愿意花钱给我捐个官,我求之不得,但是现在,我却是不愿意了,我宁愿低三下四地去求人,也不想走这条捷径。”
“为何?”叶初秋问。
“雁过留痕,林夫人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郑县丞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知道了。”
叶初秋也不傻,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虽然现在官场上,卖官鬻爵已经是一种潜规则了,但若是郑县丞真的找人买了官,且不说那个卖他官的人会不会拿捏他,就说万一以后他卖他官的那个人被抓了,他也得倒霉。
所以,他宁愿麻烦一些,去跟人攀关系,也不愿意直接花钱去买官。
在京城生活得越久,他便越是发现京城的水深不可测,一切都没有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个徐大人虽然是七品官,但却是吏科都给事中,他监察吏科,拥有直接面见皇上告状的权力,可谓是位卑权重,他若是想要提拔我,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如此大费周章,甚至陪一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
郑县丞说着叹息了一声,“我知道,林夫人你不喜欢这样的事情,更不喜欢我拿你的朋友讨好他人,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别说这些了。”叶初秋抬手,沉默了良久,她才喝了一口茶,“说来说去,还是我太弱了,空有宝山在手,却没有一颗强者之心,瞻前顾后,我这样一个人,确实不讨人喜欢。”
有时候,她很想要改变现状,然而更多的时候,她又贪恋安稳,生怕自己做出了什么改变,就会导致如今美好的生活不存。
她只是想要种种田、赏赏花的普通人,在原先的她看来,她拥有秋叶山,衣食无忧,儿女也孝顺。黑道上,她有谢连灿帮忙抵挡一些危机;白道上,她有郑县丞帮忙阻拦一些觊觎,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天下在崩塌,她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她也知道,区区郑县丞,并不能帮她抵挡全部的危机。
她若是再这样下去,就是想要安于现状,捧着自己剩下的钱财,做个富家翁也难。
人生如逆旅,不进则退,没有人罩着,哪来的岁月静好呢?
上辈子,多少人羡慕那些山水田园的诗人,羡慕他们放弃权利,远离樊笼,但有谁知道,他们的家族又是什么势力呢?
人人都知道苏东坡,写词一绝,豪放潇洒,却不知道他在朝堂还有一个弟弟,官居高位,替他挡下了多少明枪暗箭。
人人都羡慕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却没人想过,他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普通百姓都饿死了,他为何却能这般享受田园生活呢?
因为陶家乃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他自然是不必为五斗米折腰了。
而她,不过是一个逃荒而来的普通乡下人,要权力没权力,要人脉没人脉,不去低眉折腰,安能轻松生活呢?
她头顶没有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从来没有。
所以她才会这般焦虑,这般担忧,生怕有谁会来破坏她如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