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离开之后,十常侍对视一眼,表情都开始有所变化。
郭胜缓缓开口道:
“我们真的要杀了大将军?他对我们也算不薄。”
赵忠闻言,不由皱眉。
“不是刚刚才和蹇硕说好的么,你有反对意见,方才怎么不说?”
郭胜嘿嘿一笑,道:
“蹇硕掌控着宫中的兵马,我若是直接反对他的话,岂不是当场就要丢了性命?”
“现在,才是咱们几个老兄弟为了自己前途命运真正进行抉择的时候。”
其他几名中常侍对视一眼,等待着郭胜的下文。
郭胜正色道: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杀了何进大将军和太后。”
张让哼了一声,道:
“杀了何进,太后最多也就被废黜到冷宫之中去,无非二十年前故事重演。”
“老郭,你跟何进关系很好,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言下之意,明显在暗示郭胜是为了自己,而出卖整个十常侍的利益!
郭胜闻言不由大怒,对着张让道:
“老张,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十常侍向来是同气连枝,眼下是咱们所有人的命运,我又怎么敢徇私?”
顿了顿,郭胜对着其他人道:
“现在的情况是,一旦我们配合蹇硕杀了何进,废了何太后,立陈留王作为新皇,那蹇硕就是最大的功臣!”
“将来他蹇硕掌控了大权,踩在我们十常侍的脑袋上,你觉得他还有任何留我们性命的必要吗?”
“大家都是太监,哪个太监会希望旁边还有十常侍这种人存在?”
其他几名中常侍闻言,不由开始动摇。
赵忠缓缓道:
“若是我们不配合蹇硕去杀何进,焉知何进不是下一个窦武?”
张让也道:
“当年窦武可是差一点点就把我们给弄死了,那种事情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郭胜正色道:
“窦武是什么人,那是天下三君之一,正经的士族高门。”
“何进?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屠户之子罢了。”
“我们掌控不了窦武,但何进算什么东西,他配和窦武相提并论?”
“反之,让蹇硕掌控了军队之后来杀我们,我们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郭胜一番陈说厉害,终于打动了其他中常侍。
赵忠点了点头,道:
“老郭说的没错,何进再怎么样也和老郭有交情,咱们这几个老兄弟这些年伺候何太后,她对我们也是有感情的。”
“我们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何进何太后身上,但不应该寄托在蹇硕这种幸进小人的身上!”
其他几名中常侍闻言,也连声附和。
张让无奈,只能选择默认。
郭胜见状,立刻开口道:
“既然老兄弟们都这么说,那就赶紧派人去通知何进吧!”
“眼下蹇硕应该已经派人去召何进入宫,事情紧急,要立刻行动起来!”
画面一转,已经是皇宫门口处。
大将军何进策马而入,急匆匆地朝着刚刚设立的灵堂而来。
蹇硕站在宫殿门口处,盯着何进的身影,对左右轻声叮嘱。
“等会何进只要进入灵堂,尔等立刻发动,不要和他有任何废话,直接当场格杀!”
众士兵领命而去。
何进来到灵堂门口,刚刚跳下马,心中突觉不妥。
一名宦官站在殿门口,对着何进不停挤眉弄眼。
何进愣了一下,认出这名宦官乃是中常侍郭胜的心腹郭荣。
郭荣脸色极为慌乱,手不停轻轻摆动着。
何进愣了几秒,突然福至心灵,立刻跳上马,朝着宫门飞奔而去。
蹇硕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不好,快拦住他!”
然而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何进胯下所骑,乃是西域长史府进贡的骏马,名“掠空”,犹如闪电般迅捷。
还不等蹇硕派出去传令之人赶到,他已经冲出宫门,消失在了蹇硕的视线之中。
“该死,是谁走漏了风声?”
蹇硕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还没等蹇硕想出办法,一名太监就急匆匆地来到了他面前。
“蹇硕大人,中常侍大人们听说何进跑了,请您速速前往长秋宫去议事。”
蹇硕深吸一口气,心知此刻情况紧急,便立刻赶往长秋宫。
不曾想,他刚刚迈步踏入长秋宫之中,就被一旁埋伏的甲士给按住,动弹不得。
蹇硕大惊失色,奋力挣扎。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蹇硕耳边响起。
“蹇硕,尔图谋加害大将军,事情已然败露,不必挣扎了。”
蹇硕猛然抬头,发现面前两名全副武装的年轻将军并肩而立。
正是西园八校尉之中的袁绍和曹操!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十常侍束手而立,平静地看着蹇硕。
蹇硕心中一沉,道:
“袁本初,曹孟德,你二人乃是我麾下校尉,如何反叛于我!”
袁绍哈哈一笑,对着蹇硕露出不屑的笑容。
“蹇硕,尔这宦官,狼子野心,竟然也想凭一己之力,行那废立之事?”
曹操冷冷道:
“太子殿下乃是先皇钦定的继承人,天下臣民众望所归,是尔区区一个宦官能废的?”
“今日,便是尔的死期!”
不等蹇硕继续开口,一把长剑凌空而至,贯穿了他的胸膛。
袁绍拔出长剑,松了一口气,回身看向面前的十常侍。
鲜血从袁绍剑尖滴落在地。
十常侍不约而同地倒退一步。
赵忠颤声道:
“孟德!老夫当年蒙受曹腾大人大恩,这些年也是帮过你曹氏的!”
曹操皱了皱眉,只当做听不见。
袁绍看了一眼曹操,迟疑片刻,收起长剑。
“我等还要去诛杀蹇硕党羽,就不在此地久留了。”
说完,袁绍转身就走。
曹操也松了一口气,对着赵忠等十常侍拱了拱手,跟随袁绍离开。
郭胜看着袁绍的背影,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这袁本初,刚刚差一点就把我们杀了!”
张让怒气冲冲地开口。
“我早说了,就不该跟这些士族合作!”
“现在好了,蹇硕死了,咱们这些太监手里唯一的兵权也没了。将来若是士族跟我们翻脸,我们怎么办?”
十常侍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懊悔。
郭胜干笑一声,道:
“无妨,咱们不是还有太后吗?”
“只要有太后的支持,再加上这些年咱们京师之中培植的势力,就算士族真的撺掇何进跟我们翻脸,何进也要掂量掂量。”
一阵沉默之后,赵忠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
“行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咱们赶紧准备一下,迎太子殿下登基!”
宫殿门口之外,袁绍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身后的曹操。
“方才我要杀十常侍,你为何阻我?”
曹操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
“我阻拦你?本初,我刚刚可什么话都没说。”
袁绍冷笑道:
“那赵忠为何会唤你的名字,明显就是要你袒护他们!”
“若非是你,刚刚我已经将十常侍一起斩杀!”
曹操大怒,盯着袁绍道:
“袁本初!我再说一次,方才赵忠唤我,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更未曾袒护他们!”
“你若是想要趁机诛杀他们,为何不事先和我通个气,我自会助你。”
“现在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你倒来怪我了?”
袁绍继续冷笑:
“你的祖父曹腾本就是个大宦官,我若是事先和你通气,岂不是会给你把机密泄露给十常侍?那才是真正的蠢材!”
曹操气急,盯着袁绍道:
“我出身夏侯氏,也是士族的一员。袁本初,你既不把我当成士族一员,又为何以士族的要求处处为难于我!”
“十常侍确实是我祖父熟人,我碍于情面不愿出手,也不会阻你出手杀人,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袁绍呸了一声,重重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扬长而去。
曹操气的脸色涨红,顿足大骂。
“袁本初,竖子不足与谋!”
【在蹇硕被诛杀之后,太子刘辩在何进和十常侍的携手下,顺利地继承了皇位。】
【刘辩生母何皇后成为了何太后,由于刘辩尚未及冠,何太后依照惯例临朝听政。】
【何太后又命其兄长大将军何进监国摄政,太傅袁隗辅政。】
【何进和袁隗两人,成为这一时间段东汉王朝的最高实际权力掌控者。】
【在何进掌权之后,他跟十常侍之间因为诛杀蹇硕而成立的短暂同盟,开始迅速走向破裂。】
大将军府书房之中,何进召集一群心腹议事。
袁绍正色道:
“大将军,二十年前,窦公想要诛杀宦官,却为其所害。”
“如今,正是大将军继承窦公大业,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之时啊!”
何进揉了揉太阳穴,道:
“本初啊,你的话,我自然知道是有道理的。”
“但我那妹妹,在宫中被十常侍伺候了几十年,她可不会像我这么想。”
袁绍摇了摇头,正色道:
“大将军难道忘了窦公的教训吗?当年窦公就是过于考虑窦太后的意见,才会导致身死族灭,就连窦太后也被迁居冷宫,郁郁而亡。”
“何氏若是不想重蹈窦氏的覆辙,大将军就必须要拿出勇气,向死地而后生。”
“更何况,如今天下士人精英尽数集于大将军您的麾下,只要您振臂一呼,天下自然景从,又何须担心宫中那几个无根老朽!”
何进沉吟良久,道:
“那依本初之意,我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袁绍忙道: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给十常侍任何谋害您的机会。”
“下官认为,从今日开始,大将军不要再进入宫廷之中,凡出入应该都至少带着一千军队护卫,断不能给十常侍任何谋害您的机会。”
何进点了点头,道:
“好,那就这么办!”
【何进听从了袁绍的建议,称病不入刘宏的灵堂吊唁陪丧,在给刘宏送葬时也并没有出现。】
【等刘宏葬礼结束之后,何进和袁隗一起对朝廷人事进行了密集调整,将亲近十常侍的官员们统统或降职或罢官。又将士族密集的提拔起来,在朝廷中枢之中担任要职。】
【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何进又和袁绍等人商议,认为大事可成,便入宫求见何太后。】
画面之中,何进表情凝重,对着何太后开口道:
“好妹子,你还记得当年的窦氏吗?”
“咱们何氏现在已经站在和窦氏当年的道路上了,若是不能尽诛十常侍,俺固然是要死,何氏的根从此也要断了,你也会被打入冷宫的!”
何太后闻言,不由有些心慌。
她虽是太后,但毕竟不过是个屠夫的女儿,稍微长大一些就被送入宫中服侍刘宏,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见识?
何太后正犹豫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不久前,十常侍跪在面前对她说的那番话。
“太后娘娘,我等宦官素来不被士族所喜,只有死心塌地效忠太后和陛下,别无他路可选。”
“太后若是听了大将军的话杀了我们,那大将军将来就再无任何人可以掣肘,就连废立皇帝,都在大将军一念之间。”
“太后,您虽是何氏的女儿,但也是刘氏的太后,刘氏皇帝的母亲,将来要入刘氏皇陵和族谱的。”
“难道太后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何氏取代刘氏成为新的皇族吗?”
“就算何氏取代了刘氏成为新皇,您作为旧朝太后,不但不会被何氏所感激,反而会成为刘氏的罪人,被后世刘氏子孙生生世世所唾骂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刘氏才是太后您的归宿,刘辩陛下才是太后您真正的骨血和根基。还请太后不要一时糊涂,为了何氏而丢了刘氏的皇位!”
“老奴等人的话,固然是为了自保,但也是为了太后和刘氏的江山啊!”
何太后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兄长,中常侍统领禁省,乃是大汉多年以来的惯例。”
“老妇如今将西园军交给你统领,已经是坏了规矩。”
“若是再诛杀宦官,和士人共事,更是只会让先帝失望,老妇今后还有何颜面去黄泉之
“此事绝不可行,还请兄长和太傅等人好好执掌外朝。内廷之中,由十常侍负责打理便是。”
何进苦苦劝说,然而何太后已经下定决心,完全不为所动。
何进无奈之下,只能离开。
等何进离开之后,十常侍出现,跪在何太后的面前,连声感谢。
“多谢太后深明大义。”
“谢太后不杀之恩!”
何太后摆了摆手,叹息一声。
“大汉朝局分裂至此,老妇只希望事情不会变得更糟糕了。”
赵忠赶忙开口道:
“请太后放心,只要老奴等还在世一天,刘氏就永远都还是刘氏皇族,太后您也永远都是刘氏最尊贵的太后!”
【何进诛杀十常侍的请求,也如同二十年前的窦武一样,再一次被大汉太后给拒绝了。】
【无奈之下,何进再度召集士族心腹进行商议。】
房间之中,何进忧心忡忡。
“各位,我那妹子心里只有她儿子,却置整个天下的大义于不顾,该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随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袁绍。
诛杀蹇硕之事结束后,袁绍就成为了何进最倚重的心腹。
再加之袁绍的叔父袁隗以太傅之身跟何进共同辅政,袁氏如今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士族。
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将来袁绍一定也能登临三公宝座,让袁氏出现“五世三公”的超级辉煌!
袁绍明显也有些无奈。
“这些阉竖,这么多年来还是同一套说法,却偏偏每次都能蛊惑到陛下和太后,实在是无耻、可恨啊!”
“大将军,下官认为,应该立刻发动所有兵马,一举杀入宫中,大事可定!”
何进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这岂不是重蹈当年窦武的覆辙?不行不行。”
当年窦武,同样也是起兵对峙,最终却被十常侍所算,惨死街头。
何进自认为没有窦武那般名望和能力,自然更不敢这么做。
袁绍劝了一番,见何进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只能无奈回家,另寻他法。
回到家中,袁绍见到了自家叔父袁隗,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大将军无谋少断,实非良主也!”
听完袁绍的话,袁术坐在一旁,不由出言讥笑。
“作为谋臣,竟然连说服主公的能力都没有。袁本初,你与其臧否人家何进,不如先反省一下自己吧。”
袁绍大怒道: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我非无能,乃无权也!若是大将军印信和兵权符节在我手中,十常侍早就已经身首分离。”
“袁公路,你若是不会说话,大可不必开口!”
袁隗敲了敲桌子,道:
“都给老夫闭嘴!”
袁隗思考片刻,抚须缓缓开口。
“既然何氏没这个本事,那就让咱们袁氏来做这件大事吧。”
袁绍闻言一惊,道:
“叔父,咱们袁氏不是一直以来都低调行事吗?”
袁术则跃跃欲试,笑道:
“叔父现在都是太傅、辅政元老了,只要杀了十常侍,何进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到那时,咱们袁氏掌控朝堂,何等威风,又何必当什么幕后的乌鸦,成天就知道在背后东瞧西看,躲躲藏藏!”
袁隗瞪了袁术一眼。
“不会比喻就不要乱打比方!我袁氏向来讲究的是运筹帷幄,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见不得人的乌鸦?”
训斥了袁术一通,袁隗转头看向袁绍,正色道:
“本初,老夫如今已经是太傅,何进又是一个蠢材。”
“百年来,这是袁氏最接近丞相之位的时刻,是时候放手一搏了!”
“成了,将来本初你和公路都可位列三公,袁氏至少能掌控朝堂二十年以上。”
“咱们还可以把袁氏女嫁给陛下,成为新的大汉外戚,甚至……”
袁绍闻言,也不由怦然心动。
外戚、权臣,甚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