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哥廷根大学的名气响彻欧洲,但是他所处的哥廷根却算不上什么大城市。
哥廷根虽然以其杰出的学术氛围和相对安静的生活节奏吸引了不少学者、学生和知识分子在此居住,但是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方面,它的规模和发展速度相对较慢。
这座城市的人口只有一万人到一万两千人左右,而这样的人口规模自然也撑不起几家像样的酒馆。
这里最古老的酒馆便是海涅先前向亚瑟提到过的市政厅地窖酒馆Ratskeller,其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三世纪,这里曾是市政府官员和贵宾们的用餐和饮酒的场所,但在十七、十八世纪逐渐向公众开放。标志性的古老拱顶建筑和传统德国宫廷菜肴,便是Ratskeller的骄傲。
至于刚刚发生过啤酒馆暴动的ZuSchwarzenBren(黑熊酒馆)不仅是学生聚会常去的场所,也是游客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而今天俾斯麦带亚瑟来的酒馆位于哥廷根的市中心,这里是哥廷根附近居民常来小酌两杯的地方——Paulerkeller,保林会酒窖。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家由保林会修士或者崇拜者创办的酒馆。
保林会的全称是‘圣保罗隐修会’,是一个成立于13世纪,起源于匈牙利和波兰地区的天主教修道会。
这个修道会以基督教历史上第一位隐修士‘埃及的圣保罗’为名。
保林会的修士们以奉行严格的隐修生活著称,强调祈祷、默想和孤独生活。
虽然保林会不像是本笃会和方济各会那么知名,但是它在中欧和东欧地区的影响力依然不可小觑。
保林会的修士们通常居住在偏远地区的修道院里,过着简朴的生活。因此,哥廷根这种小地方出现保林会也就不足为奇了。
亚瑟跟着俾斯麦下了台阶,刚刚走进这家地窖酒馆,迎面便看见了保林会标志性的‘黑圣母像’。
圣母玛利亚身穿金边装饰的红色长袍,肩披深蓝色披风,头戴金色皇冠,面容庄重,双眼微闭,表现出深沉的慈悲与母爱,她的怀抱之中是刚刚出生的圣婴耶稣。
只不过,与亚瑟在别处见到的圣母像不同的是,保林会酒窖的圣母像的肤色是一种近乎于黑色的深褐色,看起来像是被蜡烛烟雾或者橡木熏染过。
不过,虽然这里供奉的黑圣母像十分考究,但其余地方的装潢却十分粗犷。
木质的长桌和凳子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桌面因多年使用而显得斑驳,散发着古老的松木香气。
地面是由石板铺成,已经被成百上千的脚步磨得光滑而略显不平。
墙壁上挂着几幅聊胜于无的壁画,壁画要么是描绘着农民的劳作场景,要么就是一些诸如圣母领报、耶稣受洗、圣母升天之类的常见宗教题材。
墙角摆放着几只酒桶,木塞和酒具随意堆放在旁边。
由于地窖的光照条件不好,所以为了取光,酒馆里还开了几扇小而窄的天窗。看它们的大小,估计唯有在白天的时候,才能允许几缕阳光斜射进来。
但除了这些不愉快的地方以外,这里给亚瑟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因为这里的气氛非常像是约克的乡下,完全不像是伦敦的冷峻和巴黎的浮躁。
空气中弥漫着麦芽和啤酒花的香味,混合着烟草和烤肉的味道,构成了一种特有的氛围。
傍晚时分,酒馆里充满了各种声音:男人们粗犷的笑声、骰子在木桌上滚动的声音、啤酒杯相碰的清脆声,还有老板娘在柜台后忙碌的动作声。狭窄的天窗下吊着一盏摇摇晃晃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让整个房间显得既温暖又有些昏暗。
这里的顾客大多是乡镇的农民、工匠和商贩。他们衣着简单,皮肤因常年劳作而显得粗糙,脸上带着被太阳晒出的红润和风霜。
男人们通常穿着亚麻或粗布的工作服,头戴宽边毡帽。或许是因为晚上比较冷,所以还能看见有些人披着羊毛斗篷御寒。
他们坐在长桌旁,大口大口地喝着当地酿制的啤酒,讨论着庄稼、牲畜和今年的气候。
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玩着纸牌或骰子,偶尔发出一阵阵欢呼或失望的叹息。
酒馆老板是个话不多的中年男子,他留着浓密的胡须,他只是默默的接受顾客的点单,默默的给客人们上菜,闲暇的时候就自顾自的拿一块白布擦干刚刚洗好的啤酒杯。
如果他擦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那一定是酒馆里有新客人推门进来了。
酒馆老板看着两位客人坐下,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道:“喝点什么?”
俾斯麦两手放在吧台上,熟练的开口点单:“一瓶莱茵河谷的白葡萄酒,一份烤猪肘配土豆饺子。”
语罢,他扭过头冲亚瑟说道:“这里的啤酒不错,你可以尝尝。”
亚瑟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点啤酒呢?”
俾斯麦熟练的扣出葡萄酒的木塞,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母亲害怕我在大学里染上酒精成瘾的恶习,所以禁止我喝啤酒。我可是个乖孩子,她不让我喝我就不喝,反正葡萄酒和烧酒也是一样的。”
亚瑟看了这叛逆小子一眼,摇着头笑了两声,旋即指着老板头顶悬挂的木牌菜单道:“一杯深色拉格,一盘热气腾腾的白香肠配酸菜。”
老板听了这话,转身便从身后翻滚的大锅里捞出了香肠和酸菜放到了亚瑟的面前。
亚瑟正要开动,忽然,老板又递了个小盘子上来,里面工工整整的摆着两根墨绿色的酸黄瓜。
然后,他还自作主张的又给亚瑟倒了一小杯浅黄色的苹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