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本来只是为了帮外甥孙女儿把把关,但没成想却突然达成了一笔六万法郎的大额期票存单。
在政界混的风生水起,与此同时,还是在目前风头正盛的《英国佬》当中享有不低的话语权,一口气便能拍板这么多本书的法语版权……
德莱赛特看到加苏林与亚瑟聊得差不多了,借着大伙儿喝的微醺的气氛,他笑呵呵的明知故问道:“爵士,历史在法兰西这么火,您又是一位历史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为什么您不考虑也去写一本历史试试水呢。”
亚瑟只当他是闲聊,随口笑着应了一句:“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写历史并不一定要是历史专业毕业的。历史是历史,是,如果学了历史就能写好历史,那么当下巴黎最火的作者就应当是基佐先生而不是梯也尔了。”
加苏林听到这话,大笑着回道:“您是在批驳梯也尔先生写的那些不是历史传记而是吗?”
雨果则有些不赞同亚瑟的看法:“在我看来,梯也尔先生的书其实写的还是很有意思的。我认为他能把历史描绘的如此惟妙惟肖,这是十分难得的事情。”
亚瑟耸肩笑道:“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威灵顿公爵说的。他看了梯也尔先生的那本《执政府与帝国史》,并且明确批驳了其中涉及艾劳之战的篇幅。梯也尔在那里面明确描述了缪拉集结猎骑兵、龙骑兵和胸甲骑兵,用八十个中队攻击俄军,在危急关头冲锋陷阵解救全军于危难之中。
但是威灵顿公爵明确告诉我,按照法军编制,一个胸甲骑兵中队满编172人、一个龙骑兵、猎骑兵中队满编232人,但实际兵力一般为100到150人,所以80个中队就相当于一万多名骑兵。而缪拉当时根本凑不出一万人马,而根据他拿到手的情报,当时法军参与冲击的是52个中队,其中包括14个常规骑兵团的42个中队和10个近卫骑兵中队。
至于梯也尔为什么会把42个中队弄成了八十个中队?公爵阁下的原话是:‘大概是那个蠢蛋混淆了法军中队和连的编制。因此,即便他把这次行动写的栩栩如生、绚丽多彩,让许多人都沉醉于战场上的壮志豪情,但实际上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半吊子。’”
亚瑟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委婉的为威灵顿公爵开脱道:“所以说,还是把专业的事留给专业的人去做吧。在没有搞清楚事物的原理之前留下作品,通常只会让懂行的人啼笑皆非。”
德莱赛特闻言,借着酒力假装冒犯道:“既然如此,他们把您调离苏格兰场真是一个昏招,您在警察方面绝对是行家,但是在外交方面却是新手。喔,不过我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也有人可以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把事情做好呢,我的一位老朋友就是这样,巧合的是他也姓黑斯廷斯。”
亚瑟一听这话来了兴趣:“您说的是哪位黑斯廷斯?”
德莱赛特见到鱼儿上钩,继续撒饵道:“那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人物,我给您一个提示,他在印度做过总督。”
“印度总督?”
亚瑟揉了揉太阳穴,回忆着大学里上过的历史课程:“沃伦·黑斯廷斯?那位确实是传奇人物。总督这个称呼就是在他的任上设立的,幼年被父亲遗弃,但是却靠着叔父的资助进入威斯敏斯特公学深造,18岁加入东印度公司,之后便一直在那里任职,最开始是加尔各答的普通文员,后面一步步做到了管理职务,在东印度公司董事会有了一席之地,干过马德拉斯的副董事长,在孟加拉被征服后成为了孟加拉总督,隔年又被授权总领印度殖民事务。但可惜的是,他的背景太弱,所以被竞争对手当成了靶子,晚年打了接近十年的官司才自证清白。这么看,他的早年经历确实与我挺像的。”
德莱赛特听到这话,忽的一愣。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貌似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
就像亚瑟所说,干过印度总督的黑斯廷斯可不止一位。
第一代黑斯廷斯侯爵是印度区划改制后的第一位印度总督,而沃伦·黑斯廷斯则是历史意义上的第一位印度总督。更重要的是,两位黑斯廷斯在印度干得还都很不错,而且都有着相当明确的托利观点。
只不过沃伦·黑斯廷斯的结局显然要比黑斯廷斯侯爵惨很多,因为第一代黑斯廷斯侯爵再怎么说也是贵族出身,而且还是摄政王与约克公爵的皇亲贵胄的密友,所以最后并没有受到太大波及。
但沃伦·黑斯廷斯是圣职人员家庭出身,而且还是在东印度公司体系下成长起来的专业公司文官,属于受到政府严厉打击的对象。所以当印度委员会成立以后,虽然沃伦·黑斯廷斯顶着印度总督的头衔,但是在实际事务当中却处处受到委员会中另外四位政府派遣人员的掣肘,甚至于还在晚年的十年官司中差点扛下了全公司的黑锅。
德莱赛特不动声色的问道:“是吗?您早年也是像他一样?”
亚瑟笑着回忆起了往事:“差不多,甚至可能比他还要惨一点。如果没有我叔叔的帮助,我现在也许还在乡下养猪呢,哪里上得起大学,更别提当上外交官了。”
“叔叔……”
德莱赛特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亚瑟的话几乎完美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想。
一个私生子,就如沃伦·黑斯廷斯一样遭到父母的遗弃,但是却在叔叔的照顾下长大,之后又走了叔叔那里的路子去了苏格兰场……
德莱赛特想到这里顿时豁然开朗。
怪不得黑斯廷斯家族从来没有出面认领过这个小伙子,说到底,人家的主支压根就没想过承认这个不体面的私生子,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努力与巧合的结果。
德莱赛特还在琢磨着这些,忽然听见亚瑟叫他。
“德莱赛特先生,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希望能把一部分待支付的先期款项打到名片上的这个银行账上。”
德莱赛特看都不看一眼,便将名片收到上衣口袋,他笑着问道:“款项打到其他银行当然没有问题,只不过巴黎银行的转账业务和您想的不一样,像是这样的大额交易,要填不少单子、过不少手续,还必须得您本人亲自到场才行。”
“这么麻烦吗?”
德莱赛特笑呵呵的开口道:“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我们能自己安排的手续,我便给您全部省略了。如果您没有其他要紧的事,可以抽一天时间到我在巴黎的住处,我把剩余的手续一并走完,顺带着邀您吃个晚餐。我的几个外甥都是值得结识的朋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还想介绍您认识五个著名的巴黎美人,以补赎这些繁杂的银行手续对您的无礼……”
德莱赛特看到亚瑟听到这儿神情有了变化,也不给他开口,同他开玩笑道:“哈!年轻人,你的眉头展开了。看来您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虽然厌烦这些手续,但是对于宴会与美人都是不抗拒的。所以,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亚瑟看见德莱赛特盛情邀请,念头忽然一转。
他貌似可以利用这个宴会来向格瓦维那群对于银行诈骗尚存疑虑的地痞无赖证明自己的计划进展的有多顺利。
如果让他们看见自己目前已经可以出入银行家举办的宴会,他们多半会对这个计划的成功深信不疑。而在此之后,一切的进展就会变得越来越顺利。
亚瑟想到这儿,礼貌的脱帽微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但是我想知道,我可以带几个朋友一同赴宴吗?”
“当然,当然可以!”德莱赛特大方的点头道:“我喜欢年轻人,尤其是同您一样出众的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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