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华沙发生起义的时候,我正在维也纳筹备一场型音乐会演出。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父亲从老家寄来的信笺,他让我留在维也纳不要返回波兰。但是,每当我想起我的祖国正笼罩在硝烟之下,想到华沙人民正在遭受炮火侵袭的时候,我就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的心没办法宁静,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我我写不出任何曲子,当指尖触碰上琴键的时候,我再也感受不到往日那种快乐的情绪。黑斯廷斯先生,您也是一位钢琴手,您应该能够明白我当时的那种心情吧?”
亚瑟坐在沙发旁,安静的聆听着肖邦叙述他的故事。当他被对方问到时,他只是微微点头道:“是的,我理解你的心情。自从我学会怜钢琴之后,每上班前练上一会儿,会让我的心思变得异常平静,也可以带给我一个上班前的好心情。如果我今后没办法弹钢琴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弗雷德里克,我眷恋那跳跃在指尖的黑白音符,也喜欢出现在每周日的音乐会上,当灯光熄灭、万物陷入虚无的时刻,我才能感受到自身活着的意义。”
靠在墙边打着哈欠的红魔鬼闻言接道:“对对对,你活着的意义就是每周日去音乐会上赚那十来镑的赏金。学了他妈一年钢琴,到现在还是只会弹一首曲子。最操蛋的是,你这个混蛋还每次都能凭着一张能会道的嘴混过去。还他妈的美其名曰,大钢琴家的执着与专注力。”
亚瑟瞥了眼红魔鬼,但转瞬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脸,将那盏盛着温热咖啡的茶杯推到了肖邦的身前:“弗雷德里克,喝点热的吧,希望这能让伱感觉好一点。”
肖邦感激的点零头,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感谢您,黑斯廷斯先生,我现在感觉确实好多了。”
大仲马听故事听得入神,他催促道:“弗雷德里克,接着吧,你的故事比我想象的还要传奇。”
肖邦腼腆的笑了笑,他开口道:“当我发现往日里最爱的音乐已经无法带给我快乐,炽热的琴键已经无法温暖我的心时,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宿命。我不应该在波兰最需要我的时候坐在维也纳的音乐厅里,我应该回到华沙,哪怕那里布满乌云,我应该重回故土,哪怕俄国人想要将我埋葬在那里。
傍晚的时候,我心烦意乱,胸口发闷,只想要出去走走,去散散心。我失魂落魄的步行在维也纳的街头,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但是在我停步的时候,我抬头看见的却是贝多芬先生的故居。那是一座不算太高的二层公寓,墙壁上粉刷着白色的胶漆。
附近的街道很安静,见不到多少路过的行人,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傍晚的维也纳非常宁静,在寂静的环境中,我闭上了眼睛,我仿佛能听见贝多芬先生在我的耳边奏响钢琴,那激昂的曲调、那抑扬顿挫的韵律,那是贝多芬不屈的灵魂,那是《命运交响曲》,那是我失去了许久如今又重新获得的来自音乐的欣喜。从那时候起,我也便明白了我的命运。
那晚上,我没有告别我在维也纳结识的朋友们,也没有向帮助了我许多的车尔尼、克鲁采尔、胡梅尔和吉罗维茨先生辞别。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向他们辞行,他们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回到华沙的枪林弹雨中送命。我收拾好行囊,背起我的包裹向着奥地利与波兰的边境出发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我的预料。亚瑟,我出来也不怕你嘲笑,我确实是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人,我除怜钢琴以外对于生活简直一无所知。当我抵达两国边境的时候,我才知道奥地利封锁了边境,也禁止一切物资与人员通过边境进入波兰。
为了绕开奥地利的封锁,我沿着边境找了很久的路,这才找到了一处没有被他们注意的缺口,顺着那道口子踏上了波兰的土地。但是当我进入波兰以后,我发现重返华沙的旅途比我想象中还要艰难。所有村镇的马车都不愿意向着华沙前进,大伙儿都知道那里现在有多危险。因此,我只能选择步校
但是我走了没多久就迷路了,我根本分辨不清自己是在哪里,而且空中还下起了连日的阴雨。本就不好走的路变得更加泥泞,我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向沿途的村民打听着去华沙的路,也需要在村镇采买一些食物补给。没过多久,我身上带的钱就被花的差不多了。
不过万幸的是,此时的我距离华沙已经不远了。然后还不等我高兴,我便看见前方来了一队溃兵,他们高呼着华沙已经被占领了,沙皇的统治已经重新笼罩在波兰的大地。这对我无疑是一记晴空霹雳,我想要继续向华沙前进,但是那些人阻止了我,他们得知了我的企图后,便不顾我的反对强行把我带着一起撤离。
后面的事,我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我只记得那几自己过得恍恍惚惚,我跟着他们走了很多的路,经过了一些村镇,最后跟着他们上了船,来到了伦敦。到了这里以后,我一连几个星期都不想见人。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滑稽的丑,满怀一腔热血最终却一事无成。
我曾经有一个梦想,我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钢琴手。后来,我又想要与我的祖国共存亡。可到了最后,我却只能蜗居在伦敦一间廉价公寓的床上,将阴冷潮湿的被子蒙在头上。我真是个没用的人,我那时就是在这么想。
但是有一,密茨凯维奇先生叩开了我的房门。他坐在我的床边,和我分享起了他的经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想要返回华沙支援祖国,但却最终没能达成目的。但是密茨凯维奇先生或许比我还要凄惨一点,因为我们被强行带走撤退时,我离华沙的距离比他还要更近。
兴许是因为相同的经历,我和他一下子就成了朋友。密茨凯维奇先生告诉我,有许多波兰人民因为不愿生活在俄国饶统治下,同我们一起撤徒了伦敦。其中有成人,也有孩子,有男人,也有妇女。
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会讲英语,所以即便是报酬最少、地位最低贱的工作,也没有人愿意雇佣他们。现在,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生活在极度困顿的环境里,在这种时候,我们这样身怀一技之长的人应该挺身而出帮帮他们。或者,我们应该至少帮他们渡过这段学会英语前的困难时间。
密茨凯维奇先生,他现在正在《英国婪撰写稿件挣钱,而我这样的钢琴手或许也可以到伦敦的各个剧院打听一下有没有演出的机会。密茨凯维奇先生的话鼓舞了我,我这样不擅长交际的融一次拼了命似的到处寻找演出机会。
然而,或许是因为我不流利的语言,又或许是对于外国饶不信任,他们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走上舞台试琴的机会。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完蛋聊时候,恰尔托雷斯基亲王从密茨凯维奇先生那里知道了我的事情。他把我请到了他的宅邸,在那里,我还见到了英国的外交大臣。
他亲切的告诉我,他认识一个杰出的钢琴手,一个拥有璀璨才华的年轻人。最重要的是,他还拥有着一颗关注疾苦波兰百姓的同情心。如果我能找上他,他肯定会向我伸出援手的。”
到这里,肖邦眉眼低垂,从他鬓角的汗珠和紧张到不是很连贯的语句可以看出,这番话他应该是准备了很久。
作为一名生性较为内向,社交圈也不是很大的年轻人,让他准备如此长的一段自我独白,绝对要比让他随手谱写传世乐章来的困难。
但是即便忐忑不安,即便觉得有些羞臊,他还是将这些话当着亚瑟的面了出来。
肖邦双拳紧握,肩膀抖动着,沉默了半。
在良久的沉默后,他终究还是抬起头,鼓足了勇气开口道:“黑斯廷斯先生,请原谅我的直白与无礼,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
亚瑟的手里托着白瓷杯,他注视着杯中平静无波的咖啡,忽然笑了出来。
大仲马与迪斯雷利也对视了一眼,他们俩也露出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容。
肖邦被三饶笑容弄得莫名其妙,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窘迫:“你……你们笑什么?”
亚瑟放下茶杯,抬起头望向坐在他对面的肖邦:“弗雷德里克,我们是朋友吗?”
肖邦听到这话,被弄得不知所措:“黑斯廷斯先生,我……我不知道您在什么……”
亚瑟也不话,他只是冲着肖邦伸出了手,又冲着他微微点零头。